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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黯淡灯影的街道上,我幽幽地回想起自己不快乐的童年…… 印象中母亲的工作十分忙碌,总是将我托付给褓母,有时候大半个月见不到几次面,彼此几乎都要成了陌生人,但直到我六岁那年,母亲却反常地解雇了褓母,将我带到身边照顾,那是我第一次反抗母亲,因为她狠心驱离了当时我小小心灵里的唯一依靠。 然而讽刺的是,小孩的依赖心总是转移的很快,离开褓母一段时间后,我开始转而寻求母亲的温暖与呵护。以往年幼的我曾一度认为,是自己不够好才无法博得母亲的喜爱,于是我不断地努力,想让自己站在顶尖。 功课、才艺、品性,我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心力就为了让母亲快乐,然而事实证明,母亲的快乐来源从来不是我,不管我表现的再优异,她也从不曾给予过一句讚美,有的最多只是冷漠冰冷的眼神。 我在她的眼里似乎只是个脱油瓶,是她美好人生里的一个污点。所以从国二开始,我不再是过去优秀乖巧的洪光熙,我叛逆,使坏,成了人人口中的恶女,被宠坏的富家第二代……直到我遇见里晴。 一想到里晴,我空洞的心才开始有些微的暖意。 我该去找他吗?如果他知道我又逃了出来,逃避自己应该面对的一切,是否会对我感到失望? 就在我内心陷入挣扎时,身后愈来愈靠近的机车引擎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eve,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头,望向那个意料之外的人---石风奇。 「是你啊……」我的语气略显失望,有一度我还以为是里晴。 「怎么,不能是我吗?」他仍是一贯痞痞的笑道。 「打工刚结束?」我问。 「是啊,你呢?」 「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我耸耸肩,不打算解释太多,但他显然没那么轻易打发。 「我不认为你是出来散心的,第一:你没骑车,第二:你身上什么都没带,像是临时被赶出门的。」 闻言,我挑了挑眉「真会观察人哪,我看你去当警察算了。」 「你开玩笑吧,要我这种人去当条子,不如直接送我进监狱还比较畅快。」 看着他夸张的神情,我忍俊不住的笑道「真有这么糟吗?」 他没回答,只是一逕盯着我瞧。 「你又在看什么?」 「啊……你又皱眉了,刚刚笑起来多好看。」 「无聊……」我无视他的讚美,转身继续向前走,然而他却仍不死心的跟在后头。 「eve,要不要去我家窝一晚?」他大力的推荐道「我家虽然不大,但是很温暖,还附赠免费早餐,不错吧。」 「不需要,你走吧。」想都不想,我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然跟我去喝杯咖啡,我请客。」 我不搭理他,继续走着。 「好,那至少让我载你一乘,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他的这句话终于让我停了下来「哪里都可以?」 「对。」 几乎不用深想,一个答案就这么跃入我的脑海。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皱的纸条,递给他「好,那我想麻烦你载我去这里。」 「医院?」见我沉默,他也不再多说,拍了拍机车后座道「上来吧。」 「谢谢。」 「用不着道谢,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 对于他的轻浮,我早已见怪不怪,我跳上车子后座,之后,车子一路狂飆,等我们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已亮。 早晨的阳光有些刺眼,我仰头望了一眼淡蓝色天空,内心奇异的平静。 我一直逃避着这一刻,以为单独和父亲见面是一件困难的事,但真的抵达了,先前哽在心里的沉重却突然消散了许多。 在下车前,我又道了一次谢「石风奇,谢谢你载我过来。」 「eve,我觉得你变了。」他皱眉打量着我。 「怎么说?」 「以前的你不太会表达善意,但你在几个小时内,却接连跟我道了几次谢,这一点也不像你。」他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我只觉得好笑。 「好,那石风奇,你可以滚了,不送。」我扬了扬眉,道「这样你高兴了吧!」 「嗯……还会开玩笑了,我的观察没错,你真的不一样了。」他笑道「可以告诉我原因吗?该不会是这一阵子念书念太多,把脑子读坏了吧。」 「你真的可以走了。」我摆摆手,不想再和他瞎搅和下去,然而在我转身之际,他又唤住了我 「嘿……eve……」我转头,等着他接话。 「你知道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道谢吧。」 闻言,我沉默了一会儿,回道「你知道我能给的,最多也只是道谢而已。」 然后在他受伤的眼神里,我转身离去。 我太清楚自己的感情归属,所以必须明确的向他表达我的想法,就算明知道一定会伤害到他…… 在爱情的世界里,我们都是如此的无能为力,爱人或被爱就像是一种无法捉摸的或然率,若能在对的时间里找到相守的彼此,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而我能拥有那样的运气吗? 一想到里晴的爱可能不归属于我,我就怕得不敢再深想,胸口隐隐作痛。 甩了甩头,我深吸了几口气,釐清自己脱轨的思绪。待情绪终于沉淀下来,我摊开掌心上的纸条,盯着上面的房号。 面对多年不见的父亲,我该有怎样的表情?第一句话又该说什么才适切?对于这一切,我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但最后仍决定让一切顺其自然。 「光……光熙?」 一道不太确定的女性嗓音自我的身边传来,我抬头,不其然的看见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你是光熙对吧?」 眼前说话的人是一位中年妇女,然而她显然保养得怡,岁月慈悲的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跡,反倒让她本就清丽的容貌多了一丝成熟的韵味。在年轻时,她曾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直到婚后,她慢慢退出演艺圈,现在成了一般的家庭主妇,而她正是我父亲再娶的对象---沉若梅。 「是,我是光熙,梅姨。」我曾见过她几次,但都是在家族聚会上,并没有太大交集。 「真的是你,这么久没见,我还怕我认错人了。」她温柔的笑道「怎么过来的?毅翔呢?是他送你来的吗?」 「不是,是我朋友载我来的。」 「这样啊……」她点了点头,道「你是来探望你父亲的吧,现在时间还早,探病时间还没到,要不要先跟我去吃个早餐?」 「我……」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理由婉拒,在她热切的注视下,我只好答应「好的。」 于是在这个奇异的早晨,我和我的二妈一起面对面用餐。 不同于我好面子又强势的母亲,梅姨十分温柔且善体人意,是一个如水做的女人,我想我能够理解父亲娶她的原因,但另一方面,她却又是介入我的家庭,夺走我父爱的女人,两者的衝突让我感到矛盾不已,所以也只能选择保持距离。 「光熙,谢谢你今天来探望你父亲,我相信他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人心情一好,病就好的快了。」 我垂眸,搅着微温的咖啡低问道「我爸他……还好吗?」 「目前治疗的状况还算不错,但还是得密切的观察,希望癌细胞不要再扩散。」 「嗯……」我轻应了一声。 「好一阵子没在家族聚会上看到你了,你过的好吗?」 听见这个问题,我淡淡的说「还过的去吧。」 我想她不会没听说我的“光荣事蹟”,我很清楚在家族里,我是个不容被提起的禁忌话题。 「听到了一些消息,你父亲他一直很担心你,常常在我的耳边提起。我希望你知道,这些年来他真的很想念他的女儿,光熙。」 「想念吗?」我在嘴边喃喃低语道「一个想念女儿的父亲却总是不在身边,这算什么想念……」 没听见我的低讽,梅姨续道「其实我知道我不方便说些什么……但有些事情你父亲他不想让你知道,可我并不这么觉得,你是他的女儿,你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听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我抬头等她继续接下去。 「我想你和你父亲关係不好,我的存在佔了很大的原因,对此,我和你父亲都觉得对你很抱歉,剥夺了你的童年……」 不想听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词,我打断了她的话「道歉就免了吧,梅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跟我走温情这一套,我很明白大人的世界是怎么运作的。」 「不,光熙,你听我说,我想说的是你父亲他其实一直都很关心你,即使他有了新的家庭、妻子儿女,他还是十分掛念着他的大女儿。」 边说着,她从身后的名贵包包里拿出了一个纸皮袋递给我「你看看吧,这是你父亲这一阵子在医院里的精神支柱。」 我从她手里接过纸袋,当我自纸袋里拿出里头的东西,才发现那是一张张的照片。 在这一大组照片里,有沉旧斑驳的,也有簇新近期的,然而照片里共同的主角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 从出生,满月,週岁,幼稚园,而后一直到我国中的毕业典礼,里头的照片记录着我成长的轨跡,直到我的人生开始脱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