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她在哪里?
4 她在哪里?
这是艾丽莎连续第四天出现在市政厅。 政府的权利由市民赋予,每一位市民都有权利使用这座用市民税金建造的市政厅大楼。 特蕾西亚在心底重复了十遍这句话,才能继续面无表情地面对艾丽莎。 公事公办,她确信自己尽到了身为市政官的义务,但她没想到,对方这一次会在她下班之后继续纠缠她。 女法师追到了雨幕餐厅的包厢里,特蕾西亚试图把她赶出去,结果对方用魔法把门封住了。 外面乱作一团,她的侍卫在门外不断地撞击着门,甚至还询问她是否可以把墙砸穿。特蕾西亚叹着气安抚了他们的情绪,她在门外终于安静之后,无奈地看看对准自己的法杖,冷静地问:“你为什么总是来找我?”她不想继续和对方纠缠下去了,干脆在休息时间抛弃了执政官应有的礼仪与风度。她故意对着女性Omega露出傲慢的笑容:“因为玄笙不在了,你想再找一个Alpha?” 怒气在一瞬间冲上头脑,但艾丽莎仍保持了最低限度的理智。在她看来,这位市政官并没有这么愚蠢,会在身边没有护卫,并且被一位法师用法杖指着的时候说出这种话来。 面前的Alpha似乎很清楚什么样的话能成功激怒她,特蕾西亚是故意的。想到这里,艾丽莎的眼神更加冰冷,她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玄笙在哪里?” “我不知道。”特蕾西亚坐在餐桌前,甚至都没有站起身来,她露出无奈的表情,向女法师摊摊手:“你知道的吧,我不知道。” “我觉得你知道。” 特蕾西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觉得’是非常情绪化的用词,请不要用你毫无根据的臆测来浪费我的私人时间。”她伸出手,用长勺搅了搅面前玻璃杯里的招牌特制混合果汁:“如你所见,我今天没有喝酒的心情,我恐怕你不会有机会和我在酒后发生点什么。” 艾丽莎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即便知道对方在故意激怒自己,她也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保持平静。 “我们为这座城市,以及附近的市镇,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特蕾西亚看看自己面前的牛排,叹着气用了一个小小的魔法将它重新加热。她慢条斯理地举起她的果汁,向面前的佣兵团副团长表示敬意:“感谢你们。” “然而你们却忘恩负义。”艾丽莎的声音充满了憎恨与愤怒,特蕾西亚拿起餐具,她又叹了一口气:“每笔报酬,我们都有按时给付。” “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呢。她那么强大,不可能有人对她产生危害,她一定是自己走了吧。”特蕾西亚慢条斯理地切着上好的带骨rou排:“你是不是该找医生谈一谈?” 她维持着漫不经心的态度,笃定对方不敢伤害她,所以面前的Omega越生气,她就越高兴。 “这种关系,本身就是随时都有可能断掉的吧。对了,她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情人吧?说不定是玄笙小姐认为,她的人际关系太过复杂,难以应付,所以换了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特蕾西亚在漫长的拉锯中中,通过观察对方的细微表情和手指的动作,轻易地摸清了艾丽莎的痛点:“你是一位出色的法师,无论是容貌、法术还是家世都无可挑剔,你的双亲要是知道你去做了别人的情妇,一定会伤心的。” 这句话造成的伤害似乎相当之大,她又说了两句,便迎来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特蕾西亚悠然坐在座位上,根本没有想过要躲开。火球点燃了桌布和桌子,她打着哈欠,为她还没来得及享用的蔬菜沙拉以及焦糖水果布丁感到惋惜。 火没能烧多久,外面的人闻到烟味,又sao动起来,特蕾西亚笑着盯着艾丽莎看,终于等到了对方的水球魔法。 女法师就这样气冲冲地从窗户跳了出去,那之后,包厢的门很快就被撞开了。 特蕾西亚坐在一片狼藉之中,只有她和她身下的椅子完好无损。她冷静地对贴身的侍从下了指令:“统计损失,计算赔偿,明天就把账单送过去。” 特蕾西亚再次见到艾丽莎,是在五天后的一次酒会上。 很少出席这种场合的冰霜美人穿着低胸露背的晚礼服,美丽的身体曲线在几秒钟之内顺利地吸引了特蕾西亚的目光。 她很漂亮。 特蕾西亚移开视线,装作没有看到正向自己走来的Omega,她从身旁侍者的托盘中拿起一杯酒,自然地前行几步,开始与自己认识的几位商人对话。 艾丽莎就这样跟了她一路,几乎所有人都会欲言又止地看看她身后美丽的Omega,但特蕾西亚选择无视她。 女法师越是跟着她,她心中就越是恼怒。 终于,在酒会结束之后,艾丽莎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她上了马车。 “好了。”特蕾西亚没有把她赶下去,她只是冷笑着看着对方:“今天之后,大家都会知道,你想当我的情人却被嫌弃地拒绝了。” “你想怎么说,我都没有意见。” 面前的Omega令人难以理解,特蕾西亚盯着她:“我记得你的双亲在首都是颇有名气的学者,你一点都不在乎他们的名誉吗?”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艾丽莎脸上的表情没有变:“我可以做你的情人。” 不得不说,特蕾西亚在听到对方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被吓得有几秒钟都说不出话来。她盯着对方看了几眼,感到非常费解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对你没有兴趣。” “我对你也没有兴趣。”Omega面色不变:“但你们需要这个。我知道,你们想和我们建立更加亲密、更加牢固的关系。” 她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在所有人看来,这个佣兵团都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 和玄笙有关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不可思议。 她那个只成立了不到五年的佣兵团中,所有的正式成员都不容小觑,名誉顾问甚至包括传说中的大法师。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当年皇家骑兵团长和炼金术师协会会长的女儿会甘于加入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佣兵团,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位异乡人会坚持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建立起一支不受任何势力控制的巨大力量。 很多人都期盼着银翼佣兵团的解散,但特蕾西亚对此持相反态度,在她看来,这股力量对她的家族所控制的地区非常有益。父亲不加犹豫地同意可可和异乡女人的婚事,也有着这方面的考虑。 玄笙的失踪惊动了不知多少大人物,但没有一个人能推测得出她的去向。有人怀疑她已经遇害,但更多人宁愿相信她是抛下一切去办一件大事了——毕竟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够杀死她。 没有人找得到她,就算找来再高明的侦探,找来再擅长追踪法术的法师,也没有人能找得到关于她去向的蛛丝马迹。 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但她还活着,这就是特蕾西亚所知的一切。 但她面前的Omega不这么认为,她凑了上来,像是毫无羞耻心一般,直接坐到了特蕾西亚的腿上,搂住她的脖子,主动地投怀送抱。柔软的胸部紧贴着特蕾西亚的上半身,此刻的艾丽莎看起来就像在熟练地勾引客人的妓女一样。 在某一瞬间,特蕾西亚确实陷入了无法思考的状态。 偏淡的甜味从她怀中的女人身上散发出来,身体被触碰,Omega目标明确地伸手摸到了她两腿之间的部分。最敏感的地方被隔着衣服碰到,被女人用柔软的手带着某种暗示揉捏,这令特蕾西亚激烈地颤抖起来,她震惊地抽了一口气,狠狠地把艾丽莎的手打开:“住手。”她原本还以为对方在装样子激她,她完全没想到一向显得高傲而冷漠的女法师会做出这种事情。 “不是硬了吗?”Omega做着这样的事,口气却依旧冷淡:“我可以和你zuoai,只要你想。”她很快又把身体贴了上来,把漂亮的脸凑到了特蕾西亚面前,像是想要亲吻她。 Alpha皱着眉头,努力把上半身向后缩,“……我建议你住手,你会后悔的。” 其实她并不介意和漂亮的Omega共度良宵,即便她并不喜欢对方。但她绝对不认为艾丽莎会是一个合适的对象。 她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对方会愿意为了打探消息做出这种事。 “你那么爱她吗?”特蕾西亚一边推开对方,一边困惑地问。 她承认,玄笙是一位卓有成就的优秀人才,但她并不认为对方的人格,或是人品,有多么优秀。那个女人,她meimei的妻子,看起来并不会是一位合格的恋人,因此,特蕾西亚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优秀的女性会愿意做她的情人,难道她对她们用了什么魅惑的魔法吗? “她还有别的情人,你也知道吧。”特蕾西亚费解地看着艾丽莎,她毫无顾忌地说着一定会伤到对方的话:“你永远都不会是她最爱的那个。” 女法师的表情变得有些茫然,她迷茫地从特蕾西亚脸上移开视线:“我……我想确认她的安危,我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这太离谱了。特蕾西亚认为这比她看过最离奇的爱情故事都要可怕。她确信任何人都会有嫉妒心,任何人都对喜欢的人有占有欲,但这么多优秀的、骄傲的女性,包括Alpha、Beta和Omega,都心甘情愿地做同一个人的情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比起她们,也许可可才是正常的。 “十二年前,教会的精锐部队曾经来过这里,目的是为可可小姐驱邪,顺便狩猎魔女,我说的没错吧?” 艾丽莎似乎顾虑着她的想法,没有直呼其名,用了“可可小姐”这个特蕾西亚勉强可以接受的称呼。 特蕾西亚抿着嘴唇,她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她只是自然地保持着沉默。 “她的重病与驱邪有关吗?她身上有邪祟寄生吗?” 这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猜测,特蕾西亚自然地无视了对方,她沉默着将视线投向窗外。 她想起了可可的眼泪,想起了可可悲伤得甚至发不出哭声的样子。 她还记得几个月前,meimei脸上满是绝望的样子。 “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他,我那么爱她,为什么她不愿意看我呢?她说过的,承诺过会爱我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可可没有哭泣,没有歇斯底里地尖叫,她只是无力地靠在窗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话,好像全身的力气连同灵魂都被抽离了一样。 “她说过,想和我去更多地方,看更多风景的……” 少女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扣着窗棂:“她忘记了,不记得了。” “我是她的妻子。”她背对着特蕾西亚,望着窗外花园的一角喃喃自语:“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让她想起来的。” 特蕾西亚的meimei一向体弱多病,她很难出门玩耍,又因为伤人的传言很难交到朋友。 从懂事时起,特蕾西亚便一直处于随时都可能失去她的恐惧之中。她总是在搜罗各种少女会喜欢的东西,试图让可可每一天都过得无忧无虑,她总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位合格的jiejie,总在深夜陷入焦虑与痛苦之中。 她希望可可能够高兴。 所以,我,我应该,我会…… 意识有一瞬间是模糊不清的。 特蕾西亚在回过神来之后,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会帮她的。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有谁阻拦,她都一定会帮她。 女法师的问题正变得越来越离谱:“你的母亲来自盖尔加勒地区,对吧?有人说她是异教徒,你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特蕾西亚再一次把试图贴上来勾引她的艾丽莎推开,这一次她用足了力气,对方被推得不得不退后几步。她再度用冷漠而严肃的态度试图逼退对方:“我说过了,我不知道。同时,我也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好了——我到家了,我不希望你跟过来。” 艾丽莎确实没有再跟过来,但女人身体软绵绵的触感仍长久地留存在她的感知之中。 她躺在卧房的床上,呆呆地望着床幔。有生以来,她的心绪第一次如此混乱。 直到入睡,特蕾西亚都无法彻底将那份奇妙的触感从记忆中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