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杺莯

    原以为皇太子住的太zigong会和电视剧里拍的一样高墙大宅门前候着数名守卫,但皇太子领着她回到府邸时,蒙杺莯还以为走错了。

    因为皇太子的府邸和皇都泛城的其他建筑并没有太大不同,只是那深红色的一丈来宽的大门前屹立着两尊好似朱雀像的金鸟雕像,雕像的双眼是赭红色的曜晶石,头上的翎毛是三片薄而轻透的虹色曜晶石,其翼翅微张,似欲展翅。

    蒙杺莯暗暗有些吃惊,离开龘堡,她就注意到皇太子的随从只有一名银发和一名黑发的青年两人,低调得有些不合规矩。原以为他的府邸会像样些,没想到竟与寻常人家没有太大的不同,甚至连“太子府”这样的牌匾也没有。

    那名叫玄泽的银发青年率先跳下五色鹿替皇太子和蒙杺莯推开大门。

    虽然幽州没有月亮和星辰,皇都的夜晚却因随处镶嵌着曜晶石倒也敞亮,丝毫不比现代的光照工程逊色,一路上蒙杺莯都惊叹着皇都的繁华,进了皇太子的府邸后,她更是惊得合不拢嘴,如此奇异的色彩只能用绚丽夺目来形容——庭院两边的紫藤沿着石壁在半空中枝枝交缠,遮天蔽日,形成了独样的天空,花坠如紫云漫天,将黯沉的夜色隔绝在外,不少好似萤火虫般的淡青色光芒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就如夏日的星空那般美妙。蒙杺莯伸出手,发现这些萤光并不是尾部会发光的小虫,而是好像雪花的东西,碰到手上就会消失。

    “哇——”蒙杺莯从来看到如此美景,不禁发出感叹。

    “殿下。”一声轻唤将蒙杺莯的思绪拉回,只见一名穿着轻制罗纱,慈眉善目,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棕发妇人从通往里间的门廊里快步走出,她梳着坠马髻,步履轻盈迅捷,发髻轻扫过她的双肩,让她看起来精明又乾练。

    “隐娘,这位是……”皇太子这才想起一路上蒙杺莯一直问东问西,他忙着作答,竟忘了问她的芳名,“你叫什么?”

    “蒙杺莯,你呢?”蒙杺莯这才想起自报家门。

    隐娘、玄泽和兏崢都不禁深吸了口气,暗叹这个女生如此粗鲁,竟直问皇太子的名讳。

    幸而皇太子并不介意:“皇蕤麒。”

    “欸?你们这边人的名字只有两个字,我还以为你们没有姓的。”蒙杺莯惊道。

    “只有贵族才有姓。”皇太子说着向隐娘道:“隐娘,你先带她沐浴更衣。”

    “是,殿下。”

    皇太子和玄泽、兏崢先往书房那边走去,玄泽迫不及待地对皇太子道:

    “殿下,少辅那边……”随后就是一阵低语。

    “杺莯小姐,请往这边走。”隐娘一边说一边在前面引路。

    “这里只有你们三个吗?怎么没有卫兵、佣人之类的?”蒙杺莯跟着隐娘穿过紫藤庭院的悠悠长廊,前往浴堂时,问。

    “太子殿下生活简单,他的起居饮食全由我一人负责,当然还有几名内侍,他们只负责一些杂事。兏崢是殿下的护卫。玄泽则是殿下的伴读,从小随他一起长大。”隐娘和顏悦色地解释着。

    浴堂很快就到了,虽不及龘堡的金浴阁那般奢华漂亮,却也是一个三米长宽的温泉池,蒸蒸热气往上翻涌,一股香气瀰漫在空中,让人神清气爽。

    “你们也有温泉?”原以为温泉唯龘堡独有的蒙杺莯略微吃惊——温泉是经地热形成,却不知如高山般的皇都如何令居住在上层的地方也有温泉?

    隐娘听不懂她口中的温泉是什么意思,不过聪明如她,已经大致猜到她是想问为什么会有轻炎水:“皇都每户都有从溱江引来的外水渠,仅需将赤炎岩筑在壁下即会形成轻炎水。”

    “赤焰石?”

    “一种会发热的岩石,磨成粉末遇木则燃。”

    蒙杺莯顿时明白隐娘说的是她在寮纹那里见过的红色粉末。

    “杺莯小姐,请沐浴。”隐娘说着轻轻欠身后,离开了。

    确定隐娘走远后,蒙杺莯才褪下粗製衣服,将整个人浸泡在热水里,水温刚好,她深吸了口气,仰头靠在壁边,她刚恬息了一会儿,隐娘就拿着一件茜色罗衫到了浴堂。

    “谢谢,放那边就好。”

    隐娘依言将罗衫放在池边,同时通过水雾打量着清水之下蒙杺莯的胴体——她的身材丰腴圆润,还缺乏少女的妙曼身姿,玉户处未有阜丝,隐娘暗想这个女孩竟尚未足龄。

    待蒙杺莯换上茜色罗衫后,隐娘带着她去皇太子的书房。

    庭院后方的府邸呈“品”字型分佈,左方是一间杂院,厨房、杂房和内侍的房间等都在这边;右边的小院是玄泽、兏崢和隐娘的房间;最里面则是皇太子起居的地方,就在穿过拱形门洞的一间小院里。

    与前院开满的紫藤的惊艷相比,后院空无长物,虽也有曜晶照耀,光芒仅能看清路上的石子,显得乾净又低调,却有些暴殄天物。

    小院正对面是皇太子住的地方。这是一个足有二十米长的房间,正对门的是他读书和批阅政卷的地方,屋子中间有一张深灰色的橡木长桌,边缘卷雕着鸟兽,其嘴里衔叼着木枝,枝头延至上方,顶端镶嵌着曜晶石,将长桌映如白昼,桌上放着目测不少于百副捲轴,还有一副正摊放在桌上,一隻毫笔斜放其上,似乎在等待皇太子批阅;木桌左边是他的起居室,最醒目的是一张高足床;右边则有一张卧榻,卧榻三面的墙上全是卷柜,里面堆满了捲轴,放置得井然有序,却丝毫不比寮纹家的少。两副淡紫色纱帘将三个区域隔开,显得房间也不那么空旷。

    蒙杺莯进去时,玄泽正和皇太子说着什么,见她来了,便闭口不谈,皇太子向他点点头,玄泽会意,和隐娘一起退下。

    不等皇太子说话,蒙杺莯道:“我在外面听说过不少你和皇帝的事,大家都说当今皇上昏暴无道,盼着你登基,有民心所向,想必不是难事。等你当了皇帝,我才能回家,所以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虽然木曜星君告诉皇太子这个女孩是至宝,但从龘堡回府的路上与她的交谈中,了解到她在她的世界还是一个学生,问了她一些问题发现她并没有特别的长处和技

    艺,若不是木曜星君亲口承认,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她是星君选中帮助自己的能人异士,况且她与坠星同时出现这点令他颇为在意。虽心有疑虑,但皇太子没说什么,只是微笑道谢。

    “不过那个等在金浴阁外面的女孩是少辅的千金,即是说你是准备与掌握军权的少辅联手,可以助你快速登上皇位,那为什么我说我没有去过金浴阁时,你不趁机找台阶下,反而揭穿我?  ”蒙杺莯想了很久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她有种自觉,知道凭自己的顏值绝不可能让皇太子一见钟情,而那个叫桃莲的女孩很漂亮,所以让她更加想不通。

    “我更想靠自己的力量让叔皇退位,而不是通过武力夺取。  ”虽然早就打定主意通过与少辅联姻逼宫,但皇太子心中总有一丝不安,少辅没有皇家血统,不能成为皇帝,但并不能保证他不会独揽大权,更何况他有军权在身,比当今皇帝更难驾驭,所以皇太子看到蒙杺莯时反而如负重释,似乎找到了困扰他很久的问题的答案。

    “你再找机会把他干掉不就好了。”蒙杺莯不以为意,她自幼受身为歷史学教授的父亲熏陶,酷爱歷史,年纪小小就已是饱览群书,博古通今。她知道在一元君主的体制下,权臣可以肆意摆弄无能的皇帝,如赵高、严嵩、李林甫、魏忠贤等等;有能力的皇帝会扳倒权臣,自己当政,如汉武帝、康熙、雍正等等,更加聪明的皇帝则会扶持一个新的权臣,形成党争,确保双方均势,方使皇权不倒。只是幽州的政体过于简单,军权全部集中在一人手中,想扶持另一人很难。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皇太子向蒙杺莯伸出手。

    蒙杺莯迟疑了一下,没有牵他的手,而是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用眼神拒绝了。

    皇太子笑了笑,不以为意,领着她到了后院左边的房间,推开房门,里面的曜晶闪烁,亮如白昼。

    这是一间空旷的大屋,屋子中间有一张矮桌,没有椅子,后方是一方软席,矮桌上放着纸笔彩砚和一幅尚未完成的画,画的是皇都,其笔法苍劲雄浑、妙致毫巔,虽然只画了一半,却让观者已是如临皇都之上,俯视着这座奇城。

    矮桌旁还摊放着一些已经完成的画作,多以山水为景,其画中山高水长,重峦叠幛,却又清幽淡逸,静寂雅緻,看得出作画之人胸怀宽阔,有乃容天下之心,却无意于名利,澹泊清欲。每一幅都堪称神品,这些画作却随意被放在地上,好似它们的主人无意炫耀自己的神来之笔。

    画室的墙上则掛满了人物画,其中最为醒目的是正对着大门的那幅,画中是一名英挺威武,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眉宇间与皇太子有几分神似,只是他紫发长束,一双绿眸深邃如碧海,一身黄金轻鎧,腰系配剑,英气袭人。

    “这位是先皇,晟皇,也是我的父亲。”皇太子望向画中的先父,满是钦崇。

    从眸子的顏色和脸部的轮廓就已猜到这是皇太子的父亲,但皇太子的发色淡金似银,蒙杺莯没想到他的父亲竟是如此张扬的紫发。

    “父亲本是郡王,先皇的四子,因武艺卓群,处事深谋远虑,兼任少辅一职。父亲任少辅时,先皇逝去,由襁褓中的皇太孙继位。当时幽州还有另外三位封王,不满被婴孩所治,于是叔伯们争相扩军,欲取皇都。父亲率军征伐,手足相残,幽州尸横遍野,民不聊生,这一战就是四年。平乱之后,父亲手下的将领不满最后高座皇位坐享其成的是一个孩童,发生譁变,拥立父亲登位。  ”正是这个因由,晟皇逝去后,尚在人世的皇太后担心皇太子年幼,又会发生之前的叛乱,才让晟皇的弟弟继承皇位,即当今武皇,武皇当年年幼,没有参与谋乱。

    “那你父亲杀了那个他保护了四年的孩子?”

    皇太子摇头:“以父亲的秉性绝无可能,但他从未提过那孩子所踪,也许早已不在人世。父亲对自己夺位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心怀愧疚,认为军将譁变是自己的责任。”不过皇太子也怀疑那个孩子还活着,只是听父亲说他有一头阴阳发,这在幽州极为显眼,若他尚在人世,不可能消息全无。

    “所以你想正大光明地即位?”蒙杺莯听懂了皇太子的意思。

    皇太子微微頷首:“军变容易引起血祸,能免则免。”

    蒙杺莯感觉这事会比较难办,这时她注意到晟皇旁边的一幅画。这幅画中除了晟皇外还有一位发色淡金、雍容恬静的温婉女子,她的头轻靠在晟皇肩上,面露浅笑,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孩,晟皇也一改身着戎装的威仪,轻揽女子香肩,垂首含笑。

    毫无疑问,画中之人就是皇太子的父皇和母后,看着这幅充满了爱的肖像画,蒙杺莯心里也不免暖暖的。

    放眼望去,墙上掛着的百副画作全是人物肖像,笔触细腻柔和,和山水画的风格略有不同,就像照片一样定格了皇太子的童年,但画作到他七岁时嘎然而止。

    “这些都是母后所画。”

    “画得真好,就像照片一样,看来你继承了你母亲的绘画天赋。”蒙杺莯站在一幅画前,这幅画中,看起来只有一岁多的皇太子跌倒在地,满脸委屈,旁边一名六、七岁的银发男孩面露焦急地伸出手奔向他,不远处是含笑看着他们的晟皇陛下,画中人物栩栩如生,让人如亲临现场。

    “难及母亲万一。”

    看得差不多了,皇太子牵着蒙杺莯回到居室,准备就寝。

    在皇太子撩开卧房的淡紫色纱帘时,蒙杺莯这才注意到皇太子只有一张大床,床上只有一床白色镶金边的薄绒被,那就是说……

    “呃——,你没有其他房间了吗?”

    “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会勉强。”皇太子看出她的顾虑,只是当初他从未想过娶纳侍姬,所以旁边的房间没有佈置成偏房,而是画室。

    虽刚认识他不久,但蒙杺莯已经感觉到这个皇太子不是坏人,只是她实在接受不了跟陌生的男子同床共枕,她走到屋子另一头的榻前,发现这张榻只有一米长,不足半米宽,后方凹陷,就像实木沙发,睡在上面必定腰酸背痛,苦不堪言,只得另想法子。

    这时蒙杺莯注意到隔开卧室和书房的纱帘,索性将其扯下,绕着它转了几圈,直到将自己裹得像蝉茧似地。可是当蒙杺莯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后,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因将全身包得太严,她走不了路了。她有些尷尬地看着皇太子,此时皇太子已经斜躺在床上,眼带笑意地看她表演。

    好吧,自己选的路,跳着也要走完。蒙杺莯无奈地想,只能像殭尸一样跳着从书房到卧室。

    可是刚跳了几步,因为纱帘太长,被缠住了,竟令她俯面跌下,眼看脸就要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地上时,蒙杺莯紧紧地闭上眼,可是过了半晌,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她尝试着睁开眼,发现自己的鼻尖离地面仅有一厘米,而此时她竟浮在空中!

    “啊!”蒙杺莯轻叫一声,她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有超能力了,仰头一看,只见皇太子虽还保持着斜躺的姿势,但左手微抬。

    不等蒙杺莯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左手往上,蒙杺莯也浮得更高了,只见他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挥,让她飘到了床上,缓缓躺在他身边。

    “你有超能力?!”蒙杺莯震惊了,她在幽州足有一周,接触了各式各色的人,他们虽长相打扮身材怪异了一些,但跟她一样是普通人,可是这个皇太子居然有超能力?  !

    “从母亲那里继承的神能,但也只会一点。”皇太子道。从小母亲就告诉他,神能不能随意使用,否则将迷失心智,所以他一直很小心,几乎不用,今天只是一个例外。

    “你母亲是神仙?”蒙杺莯更好奇了。

    皇太子摇摇头:“今天你也累了,好好睡吧。”

    “嗯。”蒙杺莯见他并不想提,知趣地没有再追问。

    皇太子轻轻环住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蒙杺莯,就像她小时候抱着公仔一样。蒙杺莯心安地闭上了眼睛,虽然她背对着皇太子,却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上温煦的气息,同时吸入鼻腔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味道清新淡雅,有点像月桂,七分香三分

    甜,闻着非常舒服,而整间居室中只有这里才闻到,或许是床上洒了奇香?

    蒙杺莯也着实累了,渐渐入睡。

    此时暗中跟着蒙杺莯飞进皇太子府邸的凤凰君见蒙杺莯和皇太子相拥入睡,展翅离开。

    次日,蒙杺莯被金属相撞的声音吵醒,她睁开迷忪的睡眼,发现皇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

    蒙杺莯好不容易才从缠裹着自己的纱帘中鑽出,打开居所的门,只见皇太子正持剑和兏崢对阵。兏崢个子虽比皇太子矮了一截,身体却极其灵活,他手持短刃,步伐迅捷,如刺客一样人影幢幢,皇太子手握长剑,不疾不除,两人之间刀光剑影,互不相让。

    “杺莯小姐。”隐娘见蒙杺莯已经起身,过来服待,“您要晨浴吗?”

    “嗯。”蒙杺莯点点头。

    隐娘领着蒙杺莯去了晨浴堂,和昨晚有温泉的浴堂不同,晨浴堂中只有一个木桶,仅能容纳一人,木桶旁边放着一个琉璃盘,里面堆放着蚕豆大小的橙色半透明的圆珠,看起来有点像深海鱼油,隐娘将琉璃盘端给蒙杺莯:

    “请用。”

    蒙杺莯拿起一个,手指的触感柔软,感觉里面是水,她含在嘴里,轻轻咬破,里面的汁液瞬间在口中炸开,好似奶茶里面的爆爆珠,只是这汁液清新酣香,比漱口水清爽多了。蒙杺莯越发觉得这个世界虽没有自己世界的高科技,但生活质量一点都不差,至少比用盐和沙刷牙的古代强太多。

    趁着蒙杺莯晨浴时,隐娘去皇太子房中替换卧具,发现纱帘竟在床上,再看纱帘好像蝉衣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她苦笑着,暗暗心疼皇太子,额外拿了一床薄绒被。

    蒙杺莯晨浴完后,正好皇太子也和兏崢练得差不多了,他走到蒙杺莯身边:“睡得好吗?”

    “嗯。”蒙杺莯点点头,其实她被裹得很难受,不能翻身,呼吸也不顺畅。

    皇太子轻轻一笑:“那就好。”

    待皇太子晨浴完毕,他穿着淡紫色的锦服长袍,系着金色腰带,佩吊着一块青色

    圆玉,看起来温雅轩昂,难以想像儒雅如他竟能与兏崢对峙。隐娘也准备好了早餐,领着蒙杺莯去餐堂。

    幽州都是分餐製,两份早餐放在足以容纳十人的长桌上,餐点简单,却是蒙杺莯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七寸长四寸宽,全身雪白剔透,圆滚滚的好似馒头的东西,用餐刀将其从中间划开,白色的浆液沿着爆开的外皮涌出,散发出nongnong的奶香;三个外表好像石榴的果子,对半切开,里面淡黄色的果rou味道好似酱香味的鸡脯,还有七八个乒乓球大小的丸子,嚼劲十足,口感清爽香甜。

    “好吃!”蒙杺莯差点就哭了,整整一周啊!她吃的全是难以下嚥,如同嚼蜡的东西,还以为幽州的食材都是这种货色,没想到皇太子餐桌上的食物如此惊艷,丝毫不比五星级餐厅的顶级大厨製作的餐点逊色。用了这样的早餐,蒙杺莯感觉自己穿到幽州也算是值了。

    “你喜欢就好。”皇太子看着蒙杺莯眼含热泪,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禁莞尔。

    早餐过后,蒙杺莯和皇太子一起到前院,想再仔细看看昨天晚上美艷绝伦的紫藤花园,可刚到前院,府邸的大门被人大力推开,紧接着一名黑发碧眸,相貌英俊不凡,身材强壮健硕,身着紫袍,腰间配剑,一脸冷峻的青年迅步奔入,他进门后,内侍的声音才传入:

    “珞王殿下到。”

    “皇兄。”珞王三步并作两步走向皇太子,同时用冷冰冰的目光打量着皇太子身边的蒙杺莯:“她就是?”他听说少辅的小女儿天姿绰约,看到她的模样,暗想市井之言难免言过其实。

    自知道宗府召集缮相级的少典补至皇都商议皇太子大婚一事,珞王就即刻动身,已于前两日抵达皇都,也从皇太子口中得知欲与少辅结盟一事,所以一大早他就迫不及待地赶来想看看结果。

    皇太子轻轻摇头,道:“她叫蒙杺莯。杺莯,这是珞王,我的皇弟。”

    “你好。”蒙杺莯细细打量着这位珞王:他走近后她才发现,他的发色深紫如夜,有着和皇太子同款的碧眸,眸中却透着冰冷寒冽,与皇太子温柔和煦的目光形成鲜明对比,他的年纪与皇太子相仿,身高也与皇太子差不多,但他的体型健硕,肌rou虯张,孔武有力,有着军人般的威严、霸气,倒与画像上的晟皇更加神似,反倒衬得本来身材頎长适中的皇太子有些瘦弱了。

    珞王冷眼看着她,暗想一定是皇兄祈婚时出了什么茬子,才要娶这个不怎么出眾的女孩——祈婚只是订下婚约,离大婚尚有些时日。

    蒙杺莯被珞王看得极不自在,感觉自己就像被雄狮盯上的羚羊。

    珞王的眼神已经代替他发表了评论,皇太子知道自己这位堂弟虽是当今皇帝的长子,却因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形影不离,感情篤厚,只是他性情冷傲,难以亲近,唯独对自己极好,现在看到蒙杺莯难免微词,便将他的注意力引开:

    “早上宫中内侍通传,我们马上要去堡中,你一起去吗?”

    “哼,”珞王面露鄙色,冷哼道,“那老头定有什么花样,我随你同去。”

    “我们要去见皇帝吗?”蒙杺莯问。

    “嗯。隐娘,你帮杺莯换上华服。”皇太子道。

    “嘿!”蒙杺莯冲他露出婴孩般的笑容后,随着隐娘去了后院。

    “皇兄,怎么回事?”珞王忍不住问。

    “看来祈婚仪式灵验了。”皇太子浅笑着,话虽这么说,但他并没有觉得蒙杺莯有何特别之处。

    “会不会是那老头蓄意破坏?”

    “应该不会。”木曜星君只听命于皇帝,皇帝命他破坏祈婚,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完全没有必要特意表明是自己将蒙杺莯送到金浴阁,所以皇太子倾向于相信木曜星君是站在自己这边。

    两人正在说话间,蒙杺莯换上一件华服锦袍出来了,虽然比茜色罗衫看起来更华贵些,但因她没有成熟女人的韵味,依然是小女孩的样子。

    皇太子向她伸出左手,蒙杺莯犹豫了一下,特意绕到他的右边,牵了他的右手。

    珞王见她连男走右女走左的规矩都不知道,更是俊眉轻皱,微微牵动着嘴角,面露不快。相反皇太子倒并不介意,知道她从异界来,才会不知礼仪。

    这次蒙杺莯正大光明地从堡门进入了皇帝居住的龘堡。

    皇太子和珞王先去大殿面见当今武皇,蒙杺莯候在殿外,等听到通传,才进去。

    与古代金碧辉煌的金鑾殿不同,这座大殿则是由大理石筑成,庄严厚重,皇帝端坐于九层台阶上的琉璃椅,两位皇子、三府九公分立两旁,蒙杺莯走入殿中,除宗府之外的首相和次相都面露惊色,这当然不是惊艳之色,而是不满之色,因为听说她是畜兽,一隻低贱的畜兽怎么能配上皇太子殿下?

    “哦?哈哈!你就是太子祈婚后降下的天之女吗?哈哈哈!我听说你是畜兽啊,哈哈哈!”武皇浑厚夸张的笑声从殿上传来,激盪着四面石壁,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武皇原本就对皇太子祈婚不满,只是因为宗府非常坚持,他嫌宗府官员整日嘮叨,吵得他头痛才勉强同意,暗想一定是他们要玩什么花招,不过武皇倒也不笨,他原本准备在召见皇太子和他的准太子妃时,假意看中这个天之女,强行纳入宫中,暗

    想以皇太子的个性不可能与他就此反目,只是没想到皇太子祈到的竟是一头畜兽,而且还是一头不怎么漂亮的畜兽,这事让他想想就忍不住捧腹,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夺人所好了。

    蒙杺莯打量着这位武皇:他有着皇家特有的紫发碧瞳,身穿紫底红纹的华美宽袍,却遮挡不住他凸出的牛肚,肚子上的赘rou将衣服绷得紧紧的,三层下巴已经佔据了颈项的位置,下巴的紫须被金线金铃系成三缕,嘴巴一动,金铃发出叮铃声,有些烦人,脸上满脸的横rou已经难以猜想他年轻时的模样,琉璃椅足有两米多宽,他坐在上面却显得异常拥挤,看上去就像一瘫肥rou卡在盒子里,令人无法直视,更难以将他和雄姿挺拔的晟皇联想成亲兄弟,看来岁月对他来说是一把加了膨胀素的猪饲料。

    “是的!”蒙杺莯仰头看着武皇,毫无惧色,声如银铃,“小女降落幽州与皇太子见面之前,天神释迦牟尼告诉我:武皇陛下武运昌盛,只是近期将有一场劫难,你此番下界,定要助他!”

    “哦?!”本来想好好嘲笑皇太子一番的武皇一听蒙杺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直起了身子。

    听了蒙杺莯的话,连知她底细的皇太子也暗暗吃惊,不知她意欲何为。

    “陛下,小女知您最近觉得胸闷气短,稍有动作就汗流不止,膝盖关节时常震痛、吃再多也吃不饱、睡再久也觉得头昏目眩。另外夜间,常会觉得力不从心。这都是天神所说的劫难前的徵兆!”蒙杺莯说的这些都是重度肥胖症的症状,不用猜,武皇肯定有。

    “可是本皇有这种徵兆好些时日了。”武皇觉得她说得与自己身体的不适完全相同,可是吃了好多药草,并不见效。

    “天神一直在给您警告,但您政务繁忙,没有留意到他的告诫,所以此番他要我当面警醒陛下。”蒙杺莯说得有模有样,除了皇太子和珞王外,其他官员都私下窃窃。

    皇太子感觉到蒙杺莯密谋着什么,他和珞王对望一眼,从他的眼神中,发现珞王跟自己的想法一样。但两人均未动声色。

    “那天神可否告诉你有化解之法?”武皇觉得这个女孩的话有些可信,毕竟他身体的状况连他的宠姬都未必知晓,更何况这个身份低贱的畜兽了,也许她真是天神派来的,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畜兽。

    “我此番就是来助您渡劫的。”蒙杺莯见他信了七八分,冲他露出无邪的笑容,“不知可否请陛下移步到殿中呢?”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示意武皇站在她旁边,“我将天神教我的大慈大悲乾坤无敌八卦如来仙人开花掌传授给您,必定助您化险为夷,永蓓青春!”

    她说的这些殿上的眾人都没听懂,但隐约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武皇准备起身,他用肥手撑着琉璃椅的椅背想站起来,旁边的两名内侍见状急忙上前,将他扶下阶梯。

    在武皇靠近时,蒙杺莯闻到了他身上因病态过胖,脂肪起皱时发出霉味,而且站在他旁边,她才发现武皇虽比皇太子和珞王略矮一些,但比她还是高出了大半个头,而且他一身的肥rou就像天然的护盾。蒙杺莯不动声色,四周看了看,皇太子站在她左前方三步之遥的位置,珞王则站在他旁边,她的周围有十一名官员,其中四人穿着精鎧,应该是少府的军人,这些官员与他们的距离仅有五步之遥。

    “我先示范一遍,请大家退后一点,以免施展不开。”蒙杺莯对官员们说,大家依言后退了两步,“再退后一点,谢谢。”待他们退到十步之外,蒙杺莯觉得差不多了。

    蒙杺莯先双手合十,在脑中回忆着自己减肥那会儿跳得减肥cao,虽然她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跳了,但要糊弄糊弄这个从来没见过减肥cao的武皇还是没问题的,她故意选了几个对她有利的动作,快速地跳完了,然后说:“这就是天神亲授予我的大慈大悲乾坤无敌八卦如来仙人开花掌,这套掌法有天神的神威加持,只要陛下日夜cao练三次,必将能快速化解劫难。”

    “等等,你太快了,再做一次。”武皇看得眼花繚乱,哪记得下那么多动作。

    “请陛下跟着我一起做,会学得更快些。先把手平伸打开。”蒙杺莯将手平伸,武皇照做,“往上抱拳,再往前方45度角伸举。”她的话武皇当然听不太懂,于是她把他抱拳的双手伸到斜上方,“双腿往下,让大腿与地面平行,然后保持,”武皇依言半蹲后,他的个头与蒙杺莯差不多高了,“嗯,很好,接下来把头先偏向右边,尽量拉伸。”蒙杺莯一边说一边走到武皇的身后。

    “还要多久?”武皇感觉腿在发颤。

    “很快,保持呼吸平稳,吸气——呼气——,非常好,”蒙杺莯学着健身教练的口吻,同时环视着,她站在武皇的正后方,她的右后方是皇太子和珞王,而其他十一位官员都在离他们十步之外的地方,他们都全神贯注地盯着武皇,甚至还有一些官员在悄悄学,“现在把头偏到左方,尽量拉伸,你会觉得血液流动通畅无阻。”她一边说,一边盯着武皇满是褶皱的颈项从脸部的肥rou下露出,由于他在拉伸,颈项血管暴出,只要用餐刀轻轻一划,割破他的动脉血管,她就能回家了,“非常好,不要乱动,继续保持呼吸平稳,吸气——呼气——”她的声音悠远扬长,同时她在早餐时用过的一指来长餐刀的刀尖从遮住她右手的袖管中露出。

    武皇丝毫没有感觉到蒙杺莯已然对他动了杀机,他全部的力气都在控制着不住发颤的双腿。

    就在蒙杺莯正要扬起手将餐刀刺向武皇颈项的动脉血管时,突然,一隻看不见的手将她往后一拉,竟让她跌在皇太子的怀里,他左手环住她的肩,右手则握住了她拿刀的右手,不等蒙杺莯反应,就从她手中夺下了尖利的餐刀。

    蒙杺莯千算万算,没想到阻止自己刺杀昏君的竟然是能在他死后受益的皇太子,

    她仰起头,用带有不解的眼神看着他。皇太子冲她摇头,示意不可。

    其他官员只以为她脚下不稳,跌下去时被皇太子接住,却不知武皇差点就血溅大殿。

    蒙杺莯虽然不甘,但只得就此作罢,胡乱又教武皇做了几个动作,草草收场。

    武皇对这个准侄媳很满意,赏了几件衣服给蒙杺莯,混然不觉自己的一隻脚曾踏入了鬼门关。

    离开龘堡,珞王与皇太子并骑九色鹿,蒙杺莯与皇太子同乘一骑,其他人虽没有看到,但蒙杺莯和皇太子的动作都没能瞒过珞王的眼睛,但他在殿中由始至终都没有吭声,似乎静观其成,待离开堡中,身边的护卫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时,珞王方才说话:

    “你胆真大,竟敢行刺皇帝。”虽不是讚誉,但也没有鄙夷,只是单纯地感叹,而且他感觉到蒙杺莯从进入大殿,不,应该是知道他们要去见皇帝后就在暗中计划——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牵皇太子左手的缘故,因为她的右手中藏着尖刃。

    “还不是没成功。”蒙杺莯气鼓鼓地说,其实一开始她只是想碰碰运气,不知是龘堡的守卫松懈还是武皇对臣属极其放心,竟然没有搜身,才能让她顺利将餐刀带到殿前,如果不是皇太子阻挠,她已经成事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马上会被殿外的军士杀掉?”皇太子说出了他阻止蒙杺莯的理由。

    “我知道在我刺破了那胖子的血管后,他们就会衝进来,但我也知道你会阻止他

    们。”蒙杺莯有些生气。这多好的机会啊,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你怎么知道皇兄会阻止?”珞王反问。

    “你不会吗?”蒙杺莯仰头望着皇太子。

    皇太子点头,表示自己会。

    “看!”蒙杺莯更加生气了,说明她当初的判断一点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