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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女配后我和女主的白月光HE了 第126节

    “你和我长得真像。”

    这是谢长生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谢长生的第二句话是:“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娘。如果我不在了,她一定会很伤心。”

    当时他就想, 如果这个和自己长得像的人真的死了,那个看上去很善良的夫人可能也活不长了。

    因为他不止一次听到母亲和石娘说话,母亲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交待后事,而石娘则在一旁抹着眼睛。

    他和谢长生仿佛天生有奇怪的默契,无论他藏在哪里,谢长生总能发现他。谢长生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问他从哪里来,甚至没有说自己的姓名和来历。

    雪下了一场又一场,他眼见着谢长生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终于有一天,谢长生开口和他说了第三句话。

    “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你能不能在死之后陪着我娘,帮我照顾她孝顺她?”

    他记得谢长生说这句话很平静,完全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他在那双明湖一样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如同对方的影子。

    后来谢长生真的死了。

    那一天雪好大,漫山遍野一片白。扬扬洒洒的雪花像如雪的冥钱,默默地为早逝的亡灵送魂归去。

    母亲第一次见到他时,不停喃喃问他是不是长生把他送到自己身边的,然后抱着他哭,问他愿不愿意当自己的孩子。

    他说他愿意,所以他就成了谢弗。

    这么多年来,他以为自己是替身,为此小心翼翼踽踽独行。过往的一切烙印在他的心里和身体上,他像是被困在黑暗中的疯魔,时不时却要披上人的衣服装成人的样子。

    世人皆道他是如玉公子,堪为世家公子的典范,孰不知他华美的外衣下包裹着的是多么丑陋的身体。

    他白天伪装成母亲和世人喜欢的样子,听着世人对他的赞誉,感受着母亲对他的骄傲。一旦到了晚上,他便陷入无边的黑暗中,像一只坠入深渊的兽,痛苦挣扎还有自有厌弃。

    这棵树是父亲为长生种下的,父亲却说这树长得像他,那么在父亲心中他和长生应该是一样的。

    谢长生和他明明不是同一个人,但又是同一个人。

    “父亲第一次看到我时,好像愣了一下似有是些不敢认,他不停说我长高了,看着身体也结实了,如今想来或许他那时就知道了。”

    十一年来,连他都没看出来,可见父亲做的有多好。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在他成为谢弗的这十一年里,他不仅不是谢长生的替身,且同时拥有了父亲和母亲的认同和关爱。

    父亲连这个都不在意,又能是因为什么同母亲闹别扭?

    关于这一点,隐素比他看得更明白一些。

    所有人都以为穆国公是因为林氏的事而和谢夫人置气,就连谢夫人自己也这么以为。她本来就不是开朗的性子,这些年被那么大的一个秘密压着更是难有开怀之时。

    人一旦心里存了事,多少都会显现在眉宇间。原本清弱的容貌,越发显得有几分郁结之色,神情中都带了些许的愁思。

    隐素去看她时,她正在抄佛经。

    多少年来,每有哀伤愁绪在心头难化解时,她都是靠念经抄经挨过来的。若不是有经书抚平她的痛苦,她恐怕早就撑不下去。

    “林嬷嬷是你父亲的奶嬷嬷,他必是觉得我看轻了张家人,没给林嬷嬷脸面,所以才会怨我恼我。”

    “母亲真的以为父亲是因为林嬷嬷而生气吗?”

    她搁了笔,眉心微拧,“难道不是吗?”

    隐素替她将抄好的佛经收好,道:“我觉得父亲之所以生气,并不是因为在意林嬷嬷。恰恰相反,父亲最在乎的人应该是母亲你。”

    “我?”

    “林嬷嬷是外人,母亲你可是你父亲的妻子,他难道会更在意一个外人,而迁怒自己的妻子吗?”

    谢夫人愣了。

    自打她嫁进国公府以来,公爷对她确实极为敬重。哪怕是一人独身远在边关,多年来未曾添置半个妾室姨娘。阖京上下能做到这个地步的男人少之又少,往日里不知多少世家夫人羡慕她。正是因为公爷对她如此待她,她每每思来都备觉愧疚。

    “那他…为什么生气?”

    “我觉得父亲是介意母亲明知林嬷嬷的居心而不和他说,他以为母亲不信任他,所以才会闷闷不乐。”

    是这样吗?

    谢夫人目光微黯,如果她真的事事都明说,公爷会不会认为她是一个心胸狭隘精于算计之人?

    若真信任一个人,那便没有任何的隐瞒和秘密。若是她坦白当年之事,公爷会不会怒斥她是谢家的罪人?

    “内宅之事,岂能事事摆到明面上,更不能让男子插手乱了心性。”

    “一宅为家,家和则万事兴。父亲常年在外,与母亲聚少离多,或许他更愿意自己在家时能让母亲信任和依靠,喜欢母亲事事和他商议呢?”

    谢夫人不说话了。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儿媳心是好的,但却不知她的苦衷。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和丈夫之间毫无芥蒂。

    檀香清幽,一室的纸墨香。

    婆媳二人说话时,石娘默默地侍候在一旁。

    隐素言尽于此,多的不能再说了。

    她一走,石娘就开口了。

    “夫人,奴婢觉得少夫人说的不无道理。”

    “她是个通透的孩子,看人看事总有独到之处。纵然我知道公爷因何郁闷,我又如何能真的坦诚相待。若是公爷知道弗儿不是长生,我…我该怎么办?”

    石娘闻言,一时无言以对。

    主仆二人皆是没了话,谢夫人又让石娘铺纸磨墨,继续抄写佛经。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

    进来的人是穆国公,面色严肃一派威严。他挥手让石娘退下去,自己则走到谢夫人的旁边帮着磨墨。

    谢夫人哪里还写得下去,字迹已经虚浮。

    “我在路上收到你的信时,很是意外。你信里夹了儿媳妇抄的经书,对她更是赞不绝口。成亲这么多年来,你极少有喜欢的东西。难得你那么喜欢一个人,我就知道你看中的孩子必定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姑娘。”

    “素素这孩子心善且不软弱,能文又能武,不止是我看中了,弗儿也喜欢得紧。那时我就想着若能娶进这么个儿媳妇,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的眼光向来不错,我很高兴你能写信和我商量。”

    谢夫人听到这话却是心口隐隐难受,那件事注定是她和弗儿之间的秘密,除了石娘以外不可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儿媳妇说的没错,公爷之所以生气果然是因为她没能事事与之商量。但是她不敢啊,她怕自己得到的信任包容越多,她的心里就越是内疚。

    男人粗糙的大掌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识想抽回来。

    “你不问我为何生气?”

    “是因为林嬷嬷吗?”

    “不是。”

    谢夫人不敢再问了。

    她在害怕。

    她害怕自己不能够问心无愧。

    穆国公的眼神微微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重新变得坚毅起来。他将谢夫人的手握得更紧,人也跟着靠近。

    “我不是气嬷嬷,我是气你什么事都不和我说。蓉娘,我是你的丈夫,有些事你不应该瞒着我。”

    蓉娘两个字一出,谢夫人顿时红了眼眶。

    刚成亲时,她从不称呼丈夫为公爷,而是二郎。而公爷也不叫她夫人,只唤她蓉娘。或许是他们夫妻分隔两地太久,也或者是她后来一心全扑在了长生身上,不知从何时他们变换了称呼。一个成了公爷,一个成了夫人,再也没有二郎和蓉娘。如今再听到蓉娘这个称呼,怎么不让她感慨万千。

    “我怕有些事说了,会让你分心。”

    “你事事都瞒着,我才更容易多想。边关军情风云莫测,万一哪天我就回不来了。有些事我若是知道得多一些,就能替你多打算一分。”

    “夫君!”谢夫人终于忍不住了,瞬间潸然泪下。

    她最怕听到这个。

    祠堂里的那些先人牌位,不知有多少人就是一去不归。

    “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生死有命,我谢家儿郎从不惧死。”

    谢夫人哭得更是厉害,深藏在心中的记忆汹涌而出。

    她的长生也是谢家儿郎,哪怕去的时候只有八岁,小小年纪却从未惧怕过死亡,反倒是安慰她不要伤心难过。就算是临死前的那一刻,还在担心她以后没有照顾,说是要找一个人代替自己孝顺她。

    所以她才有了弗儿。

    但是她的长生,死后却不能以谢氏子孙的名义安葬。

    “长生,长生…”

    长生两个字一出,穆国公的神情立马变得十分悲切。

    “长生的忌日,是不是腊月初三?”

    谢夫人怔住了,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丈夫。

    穆国公用粗糙的指腹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有一年我恰好腊月归京,我记得那年的腊月初三你水米未进,夜里还起来偷偷烧纸钱。”

    “你…你知道?”谢夫人的泪眼中满是震惊。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穆国公声音沉痛,“弗儿和长生再像,他也不是长生,我一眼就能把他们辨认出来。”

    那三年间他不时收到京中去信,信中皆是说长生身体渐渐好转。他心中欢喜,回京的路上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当他第一眼看到弗儿时,他就知道那不是他的长生。

    面对妻子的隐瞒,他选择了接受。

    谢夫人这些年确实瞒过了所有人,其一是因为谢长生和谢弗长相相似,其二是因为谢长生身体不好不常见人,他们母子又一直住在京外,真正接触和见过的人不多。

    她以为自己也瞒过了穆国公,却没想到穆国公早就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说?”

    “长生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比谁都要痛苦难过。我又常年不在京中,有弗儿陪在你身边,想来你也能宽慰许多。何况弗儿那孩子不仅像长生,且自小稳重聪慧过人,我也很是喜欢。”

    谢夫人听到这番话,多年隐瞒的愧疚终于崩溃,当下失声痛哭。

    “二郎,二郎…”

    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去,传进守在外面的石娘耳中,也传进院子外面伫立的两道人影流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