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竹马
翌日，天光大亮。 林杞朦胧间摸到触感不熟悉的被子与枕头，疑惑地睁开眼，发现入目景象全然陌生，她猛地弹坐起来，懵逼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怎么回事？这是哪儿？ 环顾四周，她确认自己处在未知的环境里。 林杞尝试回忆昨晚发生过什么，可醉酒之后的画面非常模糊，大部分片段记不清楚。 忐忑地动动身体，好在并未感觉到任何疼痛或不适，她舒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下一秒她开始找手机，转头看到手机正在床头柜上充电，旁边还贴着一张便签纸。 林杞将它撕了下来。 【洗漱用品放在浴室置物架第三层，厨房保温桶里有早餐，醒了记得吃。——程言】 字迹苍劲有力，一笔一划透着浑然天成的潇洒大气。 可她的视线却死死盯住了那个落款。 程言？ 昨晚带她回家的男人是程言？ 林杞呼吸凝滞，指尖捏得泛白，陷入久远的回忆里。 沈梅和吕雪琴年轻时考进同一所学校当老师，因为三观合拍性格投缘，便迅速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两人先后结婚，生下程言与林杞，住单位房时又特地选在对门，当了十几年的邻居。 所以严格说来，自己和程言算是青梅竹马。 可她曾经讨厌过对方。 嗯，讨厌。 程言从小到大一直是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智商超群，成绩优异。 程言获了多少奖。 程言永远考第一。 程言甚至还跳级。 你瞧，多么优越卓绝的天之骄子。 有正面教材自然就有反面案例，作为邻居的林杞，成了被拿来对比的重灾区。 其实她也很聪明，可她爱吃爱玩，兴趣广泛，偏偏不爱学习，成绩总不上不下的吊在中游。 小时候的林杞还是很喜欢邻家哥哥的，毕竟对方头脑聪明长得好看，性格还温柔，任由她怎么玩闹都不会发脾气。 但她打小爱看书，各种诗歌散文小说来者不拒，导致对男女之间情爱的启蒙尤其早。 近水楼台，少女怀春。 于是她懵懵懂懂地喜欢上了那个仿佛天生就会发光的少年。 不过林杞把暗恋的小心思藏得很好，表面看起来毫无破绽。 变故发生在程言高三那年。 那时林杞才上初一，程言生日当天，她拎着准备好的蛋糕和礼物，想制造一出惊喜，却无意撞见了对方被女生告白的现场。 程言在学校人气很高，走到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喜欢他追求他的女生多如牛毛，林杞向来很清楚这一点。 她藏在假山背后，看见那女生长得极为漂亮，精致的脸蛋透着傲气与骄矜。 “你已经拒绝我三回了，每次理由都不同，程言，到底怎么样你才肯接受我？” “抱歉，我——” 程言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只说了几个字便迅速被打断。 “你说不喜欢染头发的，我把头发染回黑色，你说不喜欢成绩差的，我拼命学习每次模考都进前五，你说不喜欢主动的，可我一个月不找你你也从不理我，你……你就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女生又气又委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问。 “程言，你是不是喜欢经常来学校给你送东西的那个女生？” 程言高中一直住寝室，因为两人学校离得近，所以大部分时候家里有什么小东小西的，沈梅都会让林杞带给他，当然林杞自己也有私心，想借机多见见程言。 偷听到这里，她的心猛然被揪紧。 然后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别胡说，还是个小姑娘，我拿她当meimei的。” 后面两人再说什么，林杞听不清了。 她狼狈离开，耳边反复回荡着程言那句话。 所以，就只是meimei吗？ 林杞脑子里又闪过很多人的声音。 “对面小阿言又考了第一，好好跟人家学学。” “你不总爱追着程言哥哥跑吗，成绩也要向哥哥看齐啊。” “林杞和校草居然是邻居？那可真浪费好资源。” “你见过经常跟程言走在一起那个胖胖的女生吗？他俩什么关系？” “别搞笑了，还青梅竹马，林杞哪配得上程言啊，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心头涌上密密匝匝的酸楚，汹涌到几乎令她喘不上气，过了很久林杞才知道，这种感觉叫自卑。 那个生日她没有陪程言过，自己偷偷吃掉了蛋糕，礼物被锁进柜子里，再也没能送出去。 她开始逃避，借口学习很忙，不再帮沈姨递东西，程言找她也总有理由推辞。 后来呢。 后来程言出国留学，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两人渐渐断了联系。 后来林杞再次搬家，融入新的生活环境，慢慢淡忘了年少时悸动的感觉。 后来她真的努力学习，繁忙课业挤压她的时间，记忆里那个名字便也不常想起。 那年秋天的银杏树下，少年随风鼓动的衬衫白得晃眼，却成了扎在女孩心里的一根刺。 而林杞讨厌程言，不过是讨厌已经被岁月的灰尘覆盖掉的，曾经自卑怯懦的自己。 一晃这么多年。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她凌乱的思绪，林杞探手拔掉充电线，拿起手机。 “妈。” “嗯……我一直在瑶瑶这呢。” “周末回家吗，好。” 挂掉电话，林杞再次看了眼手中的便签。 因为沈梅和吕雪琴的关系，这些年她倒是经常见到程言母亲，偶尔听说几句他的消息。 时光匆匆，林杞早已同过往那个别扭的自己和解，只是后来也未曾打听过程言的近况，更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回的国。 怎么就刚好撞上了呢。 林杞庆幸昨晚遇到的是程言，却不愿接受如此尴尬的重逢。 真的尴尬。 虽然记不清具体发生过什么，但在酒吧喝得烂醉被人捡回家，就已经足够丢脸了。 唉。 林杞甩甩脑袋，翻看手机里的信息。 大部分杂七杂八的，她简单做了回复，只剩下姜瑶瑶那两条。 【好好享受啊，我的宝】 【等你的事后感（jian笑）】 什么玩意儿。 这丫头日常发癫，林杞没有多想，随手点出去一个问号，便将手机和便签扔回床头柜，翻身下床。 林杞先是参观了程言的家。 两室一厅的公寓，简约风装修，冷色调家具，很符合他一贯的气质。 从所有用品都是单件来看，程言应该还没有女朋友。 林杞对自己第一时间冒出这种想法的思维感到不可思议，嗤笑一声，走进浴室。 淋浴间地板还湿漉漉的，估计程言早上洗过澡。 她募地意识到，这里是程言独居生活的地方，处处都有他留下的痕迹，脸突然就有点热。 她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然后根据提示找到了一次性用品，开始洗漱。 收拾干净后，林杞回到房间拿手机，那张蓝色便签纸孤零零躺在一旁，她盯着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捡起来，平平整整地塞进了手机壳里。 程言家的厨房用具十分齐全，冰箱里还有生菜生rou，林杞记得他以前并不会做饭，看来是在国外锻炼出来的。 打开保温桶，发现里面装着满满的青菜瘦rou粥，夹层是虾饺和流沙包。 昨晚光喝酒没吃东西，一夜过去她饿得几乎前胸贴后背，眼下看到全是自己爱吃的，不禁食欲大开。 吃饱喝足有了劲，林杞刷着碗，脑子里逐渐记起一些零碎的片断。 直到某个画面闪过。 林杞手一抖，勺子“当啷”一声掉在水池里。 她昨晚好像…… 扒光了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