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仆人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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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瑾没有想到郡主殿下会救他。 他是前户部尚书苏瑞忠最小的儿子。苏瑞忠被弹劾贪腐渎职自刎后,全族被株连,死的死散的散。一夜之间,苏家权财尽失轰然倒塌。 苏怀瑾作为直系亲属,在父亲旧友的cao作下勉强逃于一死,贬为奴籍流入民间。多年来受尽磨难,作为下人流转在各种达官贵胄的府邸上,不知不觉已经二十二岁了。 他不是没有怨过命运的捉弄,但是变故的根源是他父亲过分的贪心,结局也是某种程度上的自食其果。况且他现在的身份和能力能干些什么呢?不过苟且偷生罢了。 但是那天他看见总管和两个侍卫拿着一幅画进了内库。他认识那副画,画里是挂满红柿的枝头衬上背后一轮圆月,意味着团团圆圆。这幅画曾经挂在相府的正厅里,挂了很多很多年。 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他恍惚间好像又回到某个寻常夜晚,屋子里人声鼎沸,父母在和亲友交谈,兄长的孩子在一边追逐打闹,微凉的夜风混着饭菜的香气吹进堂口,而他一片喧闹中抬头,一眼就看到那颗颗熟透饱满的红柿子,在月色下紧挨在一起,显得格外圆满温馨。 那是他美好无暇的童年生活残留下的一片碎片。 念想一旦起来,就一直徘徊在心头。他想要再看看那副画,那是他家的东西。虽然他已经没有家了。 于是那个晚上,他和长宁郡主在内库撞见了。 郡主是个任性恣意的女孩子,有着那种被好好保护着长大才有的天真善良。他不知道郡主为什么要偷偷跑进内库,明明她想要什么东西跟诚王说一声就好。但他也不希望她被抓住,因为她被发现的话很可能会牵连自己。 所以他打碎了花瓶,引开了李总管。 代价很高昂,他不但没拿到那副画,还差点被打死。他不是第一次挨柳条了,却是第一次挨那么重的柳条。抽在他身后好像要把他的骨头击碎,把他的皮rou抽烂。 也确实是抽烂了,意识模糊间,苏怀瑾感觉到身后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的腿根流下来。身后疼得已经不像自己的了,疼得他只想把那两团rou割掉,让它别再折磨自己。 然后他就听到郡主尚且稚嫩但是执拗的声音了。郡主殿下不但没有告发他,还把他调去自己的宅院里服侍。郡主找人给他处理了伤口,给了他一个很清闲的工作——按书籍的类型分类书房里的书本,并把它们记录下来。他上过学堂,熟读四书五经,曾经也能写一手好字,倒刚好适合这个工作。 郡主说,你挨打怎么都不躲的呀。他那架势是下了死手的,你知不知道?我要是不喊停,他没准就把你给打死了。 苏怀瑾低着头,恭敬又小心翼翼地答她,“做奴才的挨主子的打,天经地义,哪里有躲开的道理。犯了错,就算被打死也是该的。“ 郡主说,什么天经地义,哪有人生来就是做主子奴才的?下次你要是再挨这种打,受不住了就躲,别真让人给打死了。明白了吗? 苏怀瑾着温顺地应道明白了。其实硬生生受着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躲了只会罚得更重。但他没有说,他觉得郡主和其他人都有点不太一样,再心善的主子也会默认仆人就是仆人,主子对他们好是施舍,而不是尊重。 郡主不一样,郡主好像打心底里没有主仆有别的概念。她跟苏怀瑾说话,就像和任何一个人说话一样,没有颐指气使,没有假惺惺的伪善。 郡主殿下是他这七年来,遇到过最好的人了。 但他配不上这种好,他是罪人的儿子,隐姓埋名的骗子,身份低贱的奴隶,现在还是行窃未遂的小偷。郡主从未提过那天晚上,他也识趣地没有提起过。但他还是对那副画耿耿于怀。 过了两个月,他终于按耐不住了,再次偷偷翻进了诚王的内库。 这次,他的好运气终于被他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