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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你便想想中宫之位空悬,一旦朝中提出立后谁最着急。”温怡卿伸手拧了一下采薇软软的脸颊,紧皱着眉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采薇睁圆了眼也不敢躲只能任凭温怡卿搓圆捏扁,她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被塞进宫中安了个嫔妃头衔的世家女,最终浮现出一张娇憨的面容:“自然是丽妃娘娘,陛下亲自求娶从秋猎至今宠了她这些时日,即便冲撞了娘娘您被禁了足陛下也依旧处处关心,甚至深夜探访,这是多大的荣宠,可是……她是突厥公主怎敢妄想大周帝后之位。”

    “你瞧她自恃甚高的模样就知道哪有什么是她不敢想的,”温怡卿轻笑了一声,“当然我们要先彻底打消她的疑虑,等到狐狸尾巴翘上了天,她才能真的得意忘形。”

    目光触及手腕上的红玛瑙珠串,温怡卿脸上的笑容忽然凝滞神色有些恍惚嘴里喃喃道:“明日是十月十五下元日……萧慎一行人应当要入京了吧。”

    “是啊礼部同六局二十四司这几日为这事忙得团团转,偏偏遇上设斋祭祀的事,宴饮那更是半点纰漏都出不得,其实相爷考虑得也周全,若无中宫这些事务总归是棘手难办的。”

    温怡卿不置可否,抬头看着庭前抽出越来越密的花苞怔怔出神。

    我做的一切是否能真的帮到他呢?即便不过刚刚过立冬京都的风刮过面颊也刺骨难耐,更别说樗黎关那等偏僻苦寒的地方。

    “娘娘进去吧,外头风大。”采薇察觉到温怡卿拢了拢袖口的动作心头懊恼万分,她竟然没有丝毫警觉,连大氅都没为娘娘披上就让娘娘在这风口里说了这会子话。

    “不必跟进来守着了,”温怡卿转身抬脚迈入殿内,“回偏房歇息吧。”

    听到温怡卿语气中带有淡淡的落寞之意,采薇有些踌躇地点了点头,正矮身行礼告退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娘娘的病一直缠绵未愈定要放宽了心,前朝一有骆将军的消息婢子定会立刻来报。”

    “劳你费神留意了。”温怡卿停住脚步回身颔首对采薇扯了个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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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温怡卿蹑手蹑脚踏上雪白的波斯地毯时,美人椅上看似熟睡的萧沉忽然启唇轻道:“跑去哪了?”

    “你醒了?”

    萧沉懒懒地睁眼看她,反手支起身子问道:“才出去没一会儿就一脸的失意,怎么回事?”

    “有这么明显吗?”温怡卿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过来。”萧沉长腿微屈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相爷来信了,”她边说边缓缓地坐在萧沉身边,“我没想到他一介宰相还能这样拉下脸面耍无赖,看来陛下不得不先低头了。”

    俏皮话和唇边的笑意都无法遮掩温怡卿眼神中的黯淡。

    “在我面前不想笑可以不必勉强自己。”萧沉的指腹扫过温怡卿的眼角和鬓边,他的语气淡淡的神色也淡淡的却重重地捶在温怡卿的心尖上,刹那间胸口疼得身子跟着发颤。

    “这些天你虽看起来与平常无异,我却听说你一日里大半些时辰都站在院中也不知在望些什么,”萧沉张开长臂将温怡卿颤抖的身子揽入怀中,“本想着有林太医这样远离纷扰的人在你身边也能宽解一二,总比我这种身边处处都是阴谋陷阱的人好。”

    温怡卿闭上眼睛脸颊靠在萧沉的肩头一言不发,只有萧沉能听见她无声的叹息,是筋疲力尽后的无奈和束手无策的难过。

    “我想……”温怡卿缓缓睁开眼,眼角的泪花没入男人肩头的衣料里,“给这场大火添把柴,光是萧慎一人乱了阵脚恐怕还不够,死侍终归只是死侍拿不上台面来定罪。”

    萧沉紧搂着少女的腰身,他轻叹了一声:“你已经猜到加害骆将军的主谋了。”

    “你们不说我也不能同傻子一般什么都不想吧,”温怡卿斜过身子安心地将身上的重量全部压在萧沉胸膛,“失了乌孙汶的丽云是陛下手中最好的棋子。”

    “那娘娘想怎么做?”

    “明日是陛下请安的日子,总该是要让丽云权力在握,让她迈出一步才会有犯错的余地。”

    萧沉挑了挑眉好奇的问:“怎么今日倒是对我毫无隐瞒了?”

    “我一无人为我卖命,二无权左右朝政,若是不同你说真话你肯帮我?”温怡卿故作洒脱地抬起头看向萧沉,却没想到发红的眼角还湿润着彻底败露了她的心思。

    萧沉目光微凝,顿了许久才用指腹轻轻擦过水光:“自然。”

    “怎么,娘娘不信?”萧沉望着她呆滞的神色胸口郁结沉闷,唇边的笑意未减丝毫却莫名地苦涩起来。

    温怡卿连忙垂下眼帘轻摇了摇头干笑了两声:“什么信不信的……”

    察觉到温怡卿的闪躲和慌乱萧沉也不再逼迫,他轻叹了口气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温怡卿顿了顿连忙做直了身子说起正事:“御史大人沈衍家是不是有位嫡小姐名叫沈余音?”

    萧沉轻皱起眉心思索了片刻,他摇了摇头:“我似乎并不知道有这号人物,怎么了?”

    “我听说早些时候宫中大宴,这位沈小姐当众作画陛下赞不绝口还将画作与众画院大人一同观赏,可有此事?”

    “那位京都第一才女?”萧沉看着温怡卿狡黠的笑扬眉道。

    说起来这倒也算得上一件趣事,平日里婢子太监们谈笑时常常说起。

    那是开春的宫宴,正巧贪官案结束了三堂会审一众贪官被连根拔除,论功绩也是刑部同大理寺哪轮得到他一个刚上任的御史,可陛下觉得脸上有光笑逐颜开一上来就对沈衍一顿抬举,大臣们面上和煦迎合恭维着,心中也不知作何想法。

    刚开始还默不作声的摄政王饮了几杯酒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陛下的滔滔不绝点了沈衍的女儿请她在殿中作画,以助兴为名画一幅雪中寻梅也不算辜负陛下对沈衍的知遇之恩。此话一出也有许多人附和,一是实在不愿再听陛下和沈衍这场戏,二是先帝爱画京中贵女必学的便是作画,即便并不出彩也并无大碍,称不上为难,若是作得漂亮那也是一段佳话。

    谁曾想沈余音偏偏与寻常贵女不同,她慌得连礼节都顾不上铁青着脸手忙脚乱地画出一枝墨梅,枯站了一炷香后空白着张宣纸呈了上去,硬着头皮称作是雪。

    事儿到这种地步沈衍自然挂不住脸带着女儿连忙要告退,却不想陛下话头一转大笑着称沈余音妙思妙解,大张旗鼓地叫来宫廷画师一同鉴赏,画师们一脸的汗对着几乎完全空白的宣纸大呼奇画,面子是挽回了却演了场啼笑皆非的闹剧,让底下文官看足了笑话,这才女的名头也就这样传了出去。

    温怡卿第一次听到这事时,只觉得周晏然真是损到家了,他一定早就知道沈余音不会作画,否则依他的性子才懒得管这事,听不下去了提前离席这种事周晏然又不是不敢做。

    “你要拿她做文章?”

    “虽说对沈小姐来说是无妄之灾,但至少她的家世不差还是陛下亲封的才女,丽妃是万万不敢随便动她的,”温怡卿眉眼弯弯笑得有些幸灾乐祸,“明日午后叫那些嘴碎的小太监传一传便好,京中贵女最重名节若是过了火只怕不好,只将话都放在陛下赞赏其的才情,太后也觉得她稳重周全是京中贵女之表率,即便沈小姐将来不进宫有了这番事也能让她嫁个更好的夫婿。”

    萧沉有些诧异听了她的解释才颔首道:“娘娘心思细致。”

    “我这点小心思算不得什么,在你们瞧来估计也是瞻前顾后的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吧。”

    萧沉闷声不语,圈着温怡卿身子的手臂紧了紧低声问道:“你做事这样百般周全,可会觉得我手段过于歹毒?”

    温怡卿脸上笑容微凝,她垂下头去心中着急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过了许久一声轻声叹息从耳边传来。

    “是萧某为难娘娘了。”萧沉自嘲般轻笑了一声。

    温怡卿连忙抓住萧沉的手腕,艰难地开口道:“你,你曾问我,我是谁。”

    “娘娘不必勉强。”萧沉察觉到她话中的安慰之意,心中一沉。

    “我不是要哄你开心,说这些话来向你示好,”温怡卿稳下心神缓缓道来,“你听后便知道我与你为何行事大为不同。”

    身后的男人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灼热的气息在颈边让温怡卿有些脸热。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太后,那自然也知道在森严的宫中想要悄无声息地取代她是不可能的。说来你或许不信,现在在你眼前的身体确为太后但内里却不知为何变成了我,”温怡卿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我正是十八岁时被查出生了大病,父母亲为了我的病花光了家底,这病我祖父也生过,没几年就去了凶险异常,即便有再好的大夫一样是拖着命必死无疑。我来的那日大夫为我用了同麻沸散一般的药打算除去病灶,只是我一睁眼便已经成了太后坠下马背,或许真的我已经死了。”

    听到这萧沉的眉心紧紧地拧在一起,脸上并无疑色只是满满的担忧。

    “我不愿让沈小姐无故受害也是因为在我们那人不再分为三六九等无君王臣子,女子一样能顶半边天,若我如今成了太后便以权势肆意欺压她,我心中有愧且本意并非如此,这样周全是不想伤害她也是不想有一日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境地,”说到这里温怡卿声音轻哽带着不安,身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同样的,真正的太后可能也是因我占了她的身体才……”

    “或许有一日我这侥幸得来的天光会烟消云散,但是我如今占据了温怡卿的一切,就必须要帮她守住现在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