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逐燕 一
书迷正在阅读:李承泽的悲催史、开拓者1闻录、【救必泽】失魂、【轩霖】罪与罚、【澄羡】云梦双杰 势不两立、【金光布袋戏同人/雁默】反锁、麻生秋也咒回黄油、拍床戏时,和韩影帝假戏真做了、贵夫人乱椿、[女攻]你的后院
一 京城里没几个人知道燕王是如何进城来的,就跟也没几个人知道燕王是如何出城去的一样,久而久之只剩个传说,那是玉露金风越墙而走的秋天,没音没信的,转眼就熬过了冬。 有些人仅仅记得初春里有道身影漫步玉阶不拜君王的场面,后来都成了野史讹传,说是燕王狂放不羁只身进京,谅那小辈儿的皇帝不敢拿他如何。 可惜能记下的都是谬误。那时的圣上不像旁人称道的那般至纯至孝念及亲情,至少对这一位叔叔不会如此。圣上不仅拿下了还捏得紧,就差摆个笼子弄根链子栓死在宫中,又怎么会让外人窥见秘事,传扬给史家笔录。 但有一点是确凿的,燕王朱棣入京,为的是被强留下几月的儿子们,以攻为守探探他那侄儿皇帝的虚实,究竟敢不敢再顶一个骂名,动这自己送上门的猎物。 他只带了四名护卫,踏月而至,叫开城门时正撞上识得他的将官巡夜,一路被遮掩护送到御前,京中诸人慌忙间没有多想,只记得除了他们的兵器。 “天子面前,燕王为何不跪!”有人仗着天威之边角断然喝道,责令这壮年的亲王放弃安然而立的姿态,将自己与身旁扈从置于同列。 朱棣不语不动,只看硬着张面孔坐在上首的年轻人,灯点半边落下一地阴霾。 刚巧入夜尚不是安歇的时候,皇帝一身白色便衣绣了金龙,针脚细密却显厚重,脾气都阴晴不定地藏在线里,说不上多有威严,倒像个被扰了沉眠的孩童。燕王压下不敬嗤笑,暂且旁顾。当然不是寝宫,也不配为帝王议事处,深宫暗地一间小院,他过去不曾到过,但处处透着股搁得下这尊圣像的气氛,看来是登基不久者当太孙时便常来之所,在皇爷爷脚边早有密谋。 所以才有那道遗诏,所以才有眼下这叽里呱啦的下贱东西,在旁闹腾:“燕王可知,天子未召,藩王擅入京城,视同谋逆!” “怎么,不是陛下请本王来的吗?”朱棣也不留情面,直接开口质问,好像他们叔侄二人间真有一道密折,旁人参透不得,“否则陛下为何等到这时间,还不去寝殿安歇?” 他是太过理直气壮,真逼得对方紧咬了嘴唇巴望起毫无动静的圣上,明示这究竟是真是假,得再说点什么,才好压住燕王气焰嚣张。 皇帝没有应声,不论屋里哪一种疑惑都不回答,直直地看那挺身无礼的叔父,顺带琢磨着他身后四人,叩首太低,看不清面容身量。这凝望久了些,惹得朱棣不着痕迹动动喉头,渐渐也不可预计,这阵沉默里还藏了何种陷阱杀机。 “……昨晚是哪两个陪燕王的?”朱允炆没头没尾地问道,问得来客面上未变一点神色,又补了句处置,“朕先让人斩了,干净些。” 一个“陪”字,朱棣不论他这是侮辱还是轻蔑,说得不咸不淡不悲不喜,不解惑众人,就盯着北来的四叔,眼神都是懒于理论的烦闷燥气,摇身要做暴君般,开一开杀戒解闷。 大概只有燕王明白这“陪”是何意,逼视回去,要帝王收了立定的下马之威,谈一谈正事。 “不说的话,就四个都杀了。” 可他们有什么正事呢?不还是这玄妙一字,在视线交缠处舔了舔野兽之欲。 朱允炆明指着朱棣,随行四位青春英武之青年,都是陪夜的玩物。京城里确实是消息闭塞谣传多,皇帝能出此言,恐怕民间论议北平艳闻更不堪了,非得天子出面捣毁燕王府这yin窟才能平民愤——这都是哪里来的栽赃! “陛下夜里不睡觉就是靠这种腌臜念头熬到更漏残时的?”朱棣嘲弄,不过半真半假,念头不是这一念,腌臜口味倒是相同。旁边尽是上蹿下跳要给燕王之大不敬罪加一等的人,执意要见血的那一位不觉被冒犯,高竖发髻下的耳朵泛红,就在众目睽睽里向他坦诚了少年心思一路来过,到底是落在哪儿等候。 朱棣一手搭在腰带扣上,一手摸向领口,俨然成竹在胸。看着明明是位就死之义士,可在某个人物眼底,豪气总比不过诱惑多。 他是一早就揣度清楚了,才会潜行前来,直击小皇帝弱处。 “……将那四人好生看管,仔细性命。”话音刚落朱允炆见追随燕王的护卫都被架走,瞥眼看向身侧一直颇为紧张的随侍诸人,又令道,“都下去,此处不必留人了。” 朱棣于巾帽之下,挑挑额际绷紧的青筋。 “陛下这燕王……” “朕与四叔叙话家常,是你们听得的吗?”别管旁人听不听得懂,帝王一意孤行,独自面对驰骋沙场多年的大将好像是轻薄自家性命。君臣情深生离死别一套戏码下来,教人笑话,真当他燕王这列王中在世的长兄要为弟弟们出头,涉险换命,便宜了不知何人吗? 对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他不存什么大义。朱棣就听身后门响几趟落稳,烛火荡了荡,摇得人眼花乱晃,一副咄咄逼人的眉目,催他动作。 这个孩子,的确长大些了。他想着,抽开腰带叮叮当当一阵,衣扣解下,敞着衣襟观赏不远处龙颜松懈,像是明着提醒,前面并非防备四叔,而是防着外人。那脸色白净无暇,五官雅致精巧,最适合衬着花面沉吟一首,翩然文质风流。 要是能唱个曲牌更好,跟幼时兄弟们聚首击鼓相和差不多,只不过有位内敛技艺的长兄总将风头让给弟弟,笑而拊掌,如今已经再难见了。 眼前也有个酷似长兄之人拍了拍掌心,仿若赞他手上干脆,低声言道:“这便是燕王求饶的诚意。” 诚意。暑气渐退未消,朱棣为向南赶路便利,衣物轻减,现在不费多少力气便都扔在脚边,露着一身马背追敌多年的劲健肌rou来,暂且安安静静的,不以武功威胁这惯做书生的帝王。他是坦荡如下了四野无人的海子洗澡,浑身没有一处不值得自傲,挺直腰身舒展四肢炫耀,不讲那些汉家礼法,只顾震慑别有想法的青年。 朱允炆当然被他震慑住了,所以慌不择言用上“求饶”二字,分明是交了自己的底,来请他的宽恕。 镇着北境一线要地的燕王在小辈面前得有气派,即便是矮下身段来讨好新帝,也会令人慌了阵脚,自忖这地界到底是叔侄二人中哪一个占着的,可别混淆。 朱棣知道侄儿在算计他什么。他此番进京,就是为了给对方解解愁肠。 他来将自己奉上,送朱允炆玩弄。 “知道陛下想要什么,”最后才踢掉鞋袜摘去帽巾,这可真是光落落赤条条的rou了,没有藏匿凶器的地方,摊开双手,交由他人摆弄,“摆在这儿了,不来取吗?” 他没有亮出自己的要求,内外明眼人多,都知道他燕王仅有三子如今均在谁手。 只是削藩风头紧,他给了诚意,究竟能否得到满意的回报? 他赌的是这受人蛊惑中毒颇深的侄儿,经不经得起他时过境迁的引诱…… 还是坚定了帝王心性,斥人下去不过为了关起门笑这四叔自取其辱? 朱允炆缓缓步下主位,不只是看了。那被烛火熏染到焦黄的胸前肌肤满是艳色,金边镀过似的,其上若有一泓静谧水光,惹人伸手去搅,乱开涟漪也不知是在谁人心口荡漾。 谁先熬不住就是谁吧?他没打算在夜深宫禁里伪装,对燕王这坦然呈上的美景丝毫无意。 不过他略一触碰便收了手去,指腹相互搓揉,越来越慢,不知是嫌着赶路人脏污,还是忍不住回味纹理间残留的感受。 一切都是真实的。青年动了动嘴角,不再疑惧,又以手背自那侧胸弧线边抚摸,止于腹上,低眉长叹了一口气。 “燕王一避就是六载,如今还是要回到朕手中。” 朱棣久猎成性闻得出味来,他可不会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