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降临

    周三，安装防盗窗的师傅上门，昙英没去学校。

    菩云映却在这时单独联系了瞿显扬，说必须要找他两个人私下沟通一件重要的事。

    瞿显扬被她严肃认真的态度一怵，正好昙英不在，他跟菩云映一样约在勤耕楼办公室。

    “老师，我找到那个在校内网发布合成照的人了！”菩云映煞有其事地点开她的社交软件消息后台，“我没有想到竟然是她……她是我第一个铁粉。”

    瞿显扬看到头像是个漂亮女孩的网图，他没说话，听菩云映有气无力地继续说道：“一开始她不肯承认，我直接找到了她的寝室号……她是我们学校我们系的大二学妹，我去蹲了她好几次，她室友都说她和男朋友出去了，很少回宿舍住。”

    “我以为我等不到和她当面对峙，只能靠老师学院和警方和她沟通了。但是今天早上醒来看到她给我发了这两组图，她问我，要选哪一组图发在校内网……时间是今天下午五点。”

    瞿显扬看到第一组图还是菩云映被合成的艳照，且以他的rou眼观测来说粗略判断毫无人为合成痕迹，如果说是使用AI……以他的认知来说市面上目前还没有这等技术纯熟度的商用模型。

    瞿显扬理智的思绪被下滑后的第二组图截断。

    “！”他死死咽下自己当着学生的面爆粗口的欲望。

    第二组图片，被合成的面孔，是昙英。

    连那套衣服都是昨天昙英穿的那套。

    被撩起的裙摆下露出艳丽的桃红色底裤，“昙英”的脸部表情和“菩云映”的如出一辙的妩媚。

    而那些艳照的背景，无一例外仍然是勤耕楼的书架。

    虽然知道这些照片都是合成的，虽然知道昙英在他身下时的表情比合成照漂亮千百倍，瞿显扬还是觉得昙英身上被泼了好大一盆脏水。

    怎么可以牵扯到昙英？！

    虽然菩云映同样无辜，但是始作俑者与她有关。

    瞿显扬忍住所有怒火，飞快地打开笔记本电脑，“你把这个人的主页ID发给我，然后你去对比一下这个人的面孔是否与跟踪你和昙英进社区偷拍的人一致。警方那边说那辆车后来被丢弃在了效外，车上的人带着帽子口罩虽然难以辨清面孔，但是你可以观察一下大致身高和发型是否和你那位铁粉学妹一致。”

    “铁粉学妹”四个字，瞿显扬说得咬牙切齿。

    “要是被我确认真的是本系学生做的，我一定给她死当！当到她这辈子都别想过我的课……不对，这次的性质太过恶劣，诽谤、跟踪……学校如果要求她退学我也一把子支持到底！”

    瞿显扬语无伦次地碎碎念着，菩云映看到有些六神无主的瞿老师，想到他看到两组合成照的前后态度差异，不由有些情绪低落。

    瞿显扬专注扒出和菩云映聊天的那个人的真实ip和身份，隔了好一会儿才觉察出菩云映的异常沉默。毕竟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他换位思考如果今天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他早就叫嚣着要对方牢底坐穿了。

    可是菩云映却很冷静地先跟对方私下沟通，试图找出对方犯罪的原因，虽然危险，但是或许能得到一个不是经由警方审问后给出的冠冕堂皇的犯罪理由。

    对她来说，可能心理上更容易让这件事“过去”。

    瞿显扬换了一种平和的语调，安慰菩云映，“你也别太担心了，既然已经锁定了对方，下一组图我绝对会想办法拦截下来，而且关于合成图我刚才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

    菩云映嗫嚅：“其实我也猜到了会不会是……”

    师生二人异口同声道：“GAN！”

    GAN是一种生成对抗型的深度学习模型，简单来说这个模型可以生成任意图片为目标。这个基础模型也有许多变型，例如可以将橘子变成苹果、猫可以变成狗的CycleGAN模型。

    这个模型由一个生成式的网络和鉴别式的网络组合而成，生成网络像一台印钞机，而鉴别网络像一台验钞机。只有当验钞机再也无法辨别出印钞机印出来到底是真钞还是假钞时，这个网络才被训练完成。

    而那个ID叫HOTTOGO的用户，发来的两组图显然使用了这个模型，因为合成图里的“菩云映”和“昙英”除了服饰发型不同，神态很显然都是从某个av里扒下来的。

    “我推测对方先用女优的照片和你在图书馆看书的照片做了pre-train，然后又跟踪了你和昙英后，盯上了昙英，偷拍了她的生活照作为新的输入，合成了新的照片……并且这个模型参数训练已经非常成熟，就连我这么熟悉这个模型的专家，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影像的失真。”

    瞿显扬在深度学习方面确实具备极其深厚的专业能力，而在GAN方面更是首屈一指的专家——所以竟然有人能在有限条件下训练出这般毫无破绽的模型，这简直超出了认知——因为在此之前，以他对这个领域的了解，他不认为目前有人能训练出比他和他在美国时期的导师团队更成熟的模型。

    专业裂痕和前女友被卷入这事件的双重打击，令瞿显扬开始有了忧患。

    这件事，或许远不如他设想的学生间的小打小闹这么简单。

    甚至昙英家上次被人撬锁，还有被入室偷盗……或许都会和此事有关。

    瞿显扬逼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心急的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他把现有的线索一并发给了穆如赫。

    “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目前的ip在哪里，我已经查到对方的设备了。”瞿显扬边用电脑打给穆如赫，边分神用手机打电话给昙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昙英今天回家等装防盗窗的师傅了。他原本不放心前两天就想着要请假陪她一起回去，但是学院现在能替他课的老师刚好出差了，昙英也一再强调那是程臣家推荐的老师傅，知根知底不会有问题，让他不用担心。

    早上出门的时候，因为昨晚他的一通真情告白，昙英故意呆在房里不出来。他给她发了条消息，还是跟她说了一声他今日的安排，叫她有什么事就打给她。

    电话一直没有被接通。

    还没有挂断电脑电话的穆如赫察觉出瞿显扬的情绪变化，他刚要问发生了什么事，设备追踪有了结果，他把地址发给瞿显扬，“精确IP出来了，我发你了，好像是在一个老小区？”

    瞿显扬看到地址，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穆如赫，你马上来学校一趟，勤耕三楼古籍研究办公室，我学生在这里。”

    “显扬你这么着急要去哪儿，这个地址怎么了吗？”

    “那是昙英家小区！”瞿显扬再一次确认了那个IP不是他眼花，“昙英现在在家！”

    “她没接电话……穆哥，学校这里你帮我撑一会儿，我先去找昙英。”

    瞿显扬挂掉电脑里的通话软件，合上电脑收进电脑包，语速飞快地叮嘱菩云映，“菩同学，现在开始你就留在这里不要离开，我师哥姓穆也是院长的学生，他马上就会过来协助你，刚刚发生的事除了穆师哥之外，你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接到昙英就会回来。”

    话毕，瞿显扬以最快的速度奔出办公室。

    才下楼，叫的网约车还没到，穆如赫的车先到楼下了。穆如赫从车上下来，把车钥匙丢给瞿显扬。

    “学校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刚进来看到在严查网约车，你开我的车去。”

    瞿显扬接车钥匙的动作行云流水，坐进驾驶座后，却有片刻的迟疑。

    穆如赫敲了敲车窗，等瞿显扬把车窗降下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别心急，昙英可能只是手机静音没看到，注意安全。”

    瞿显扬点了点头，时隔车祸半年之久后，第一次踩下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