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第四师团特别作战部队旗舰极光号的舰桥内。

    环绕舰桥侧面和天顶，半球型的宽幅荧幕上流动着光芒，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的宇宙空间，坐在舰桥最高处司令位上的秦天桌前所显示的，则是更加复杂的雷达画面。

    空气中充斥着冰冷的金属机械和军用抑制剂的味道，都是不怎么好闻。军舰内的温度则是维持在20度以下，这种和舒适一词相去甚远的环境是为了让士兵们能够时刻保持清醒。

    舰桥下方监控着情报的薇安娜向秦天报告：“根据第二师团侦查舰的回报，联盟军第三、第五舰队共有约两万舰艇，距离我方一千两百光秒，约在三小时后接触。”

    秦天点头思索了几秒，向坐在角落的实习幕僚马修问道：“马修，你怎么看？”

    “此次战役我方由第二、三、四师团各出动一万舰，仅从兵力上来说我们的胜算是大于联盟方的，”马修盯着面前的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们回答道：“联盟与我们的军队制度不同，他们一向是各舰队负责各自所属军区的，陷入混战时在局部指挥上或许更有优势。”

    “这个嘛……我倒觉得这种体制下，他们几个舰队间的竞争摩擦小不了，”秦天朝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叠在脑后，姿态放松：“我们帝国传统里正面战争以第三师团为首，这次也都听沈元帅的就好了，不过……我们特别机动队需要自由决定行动计划。”

    她的思绪回到前天的作战会议上。

    四大元帅齐聚，众人的视线聚集在坐在主位的第三师团总司令沈康武身上。

    他是个五官平平的中年男子，留着短胡子，身材健壮，眼窝很深，透出一股凶煞之气，在他的映衬下旁边总给人感觉不像好人的胡奕都显得面善多了。

    第三师团的规模仅次于负责本土防御的第一师团。如果说第一师团是富家子弟想要混编制，普通人平安退役的好地方、第四师团是天才驾驶员迅速崭露头角的擂台、第二师团是长年驻外奔波的苦差事聚集处，那么第三师团就是最符合“军队”这个古老概念的存在。

    沈康武对众人点头致意，目光扫过拉斐尔时短暂停留了片刻，拉斐尔回他一个得体的微笑。

    这些天他和胡奕、李示安私下都通过话，但还没有和沈康武单独交流过，如果照胡奕说的，导致他“意外身亡”的那次行动，泄露情报的间谍就出自第三师团，想必沈康武是会有点尴尬。

    “你的情报怎么说？”沈康武转头看向胡奕，后者依然穿着整齐的黑色军装、黑发整齐地抹在头顶。

    “联盟这次出动的是六大舰队中的第三、第五舰队，最高司令官是奥尔森·特留尼西特上将，他同时归属联盟最大的在野党。”

    “不是阿尔德里奇？”李示安单手撑着下巴，没听到老对手的名字，顿时露出疑惑之色：“他去哪了？”

    联盟和帝国军队制度不同，虽然各师团负责的事物不同，也分沈康武这样实际指挥官司令和拉斐尔这样亲身深入前线作战的，但帝国的元帅们地位上是平级的。

    而联盟只有一位军队的最高领导人能够被称之为全军总司令，他就是艾尔多夫·阿尔德里奇，除他以外联盟的最高军衔只到上将。

    “特留尼西特是黎明党的，”胡奕向李示安解释：“你应该从‘某人’那听说过了，联盟现在的执政党共和党的领导人是梅利莎·卡斯尔顿，她是莱洛·沃德的奶奶，阿尔德里奇向来是支持这一边的。”

    沈康武补充道：“黎明党是联盟内部最激烈的主战分子聚集地，他们宣扬应该代表自由联盟解放仍处于封建皇权统治下的帝国，声称联盟才是正统的古银河帝国继承者，这种言论煽动了不少人，几年间一跃成为了联盟的第二大党。”

    “哎……这些政治家就会躲在后方煽动仇恨，偏偏总有那么多傻瓜们相信他们……”李示安懒洋洋地吐出一句。

    “好了，别跑题了，”沈康武将话题拉回来：“联盟选举在即，黎明党若想要赢下选举，势必要赢得这次战役增长声势，第三、第五舰队的其他将领是……”

    之后几位元帅，主要是指挥负责人沈康武和胡奕，一同讨论了一些部署和应对的细节，其他人没怎么说话只是听着，最后给拉斐尔和秦天的交代就是让他们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反而最是麻烦，秦天敲着座椅的边缘，向侧后方的艾米要了杯浓茶，艾米前脚刚离开，拉斐尔就来舰桥了。

    他已经换上了紧身机甲作战服，纤薄的身体曲线被蓝白相间的紧身衣勾勒得一览无余，秦天咽了口口水，一边斥责自己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心存杂念，一边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拉斐尔身上。

    “怎么样？”拉斐尔显然更关注战事情况，凑到她的屏幕前，若是雷达的反馈无误，两军主力很快就要第一次接触了。

    前方的侦查艇送来实时影像：和沈康武的预计一样，联盟方率先发动炮击，中子光束炮像无数流星般向帝国军队砸去，即使有着预先展开的中和磁场防御，依然有不少舰艇被击中。

    若是被中子弹头直接击中、或是引爆了核动力炉，整个舰艇便会立即被卷入爆炸中灰飞烟灭。

    联盟军一轮射击结束的间隙，帝国军立即展开反击，同样威力骇人的中子炮向联盟舰队射去，粒子冲撞的火花照亮了整片星域。

    只是从雷达荧幕上代表两军舰艇的光点来观察战场或许就像是看战略游戏的画面，可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艘战舰，每一个光点消失都代表着两百余人的生命被瞬间抹去。

    对于年轻军人来说，这是三十年来第一次参与如此大规模的冲突，里面或许就有像是塞西莉亚他们一样刚从学校出来的新兵们。

    和平时仅由机甲部队仿佛对练一般的小打小闹不同，此时此刻，几百人的生命只是化为雷达图上的一点，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两方舰队射击过后拉开了距离，接着从大型的运输舰上发射出许多小型战斗艇和机甲来。

    由于粒子加速器的特性是炮管越长威力越大，安装在舰艇上时无法单独转向只能和舰身建造在一起，非常不灵活，同时舰艇的攻击远比防御更加容易，因此过去几百年里宇宙战争的胜负极度依赖于指挥官的能力。

    而最近一百年来随着机甲技术的发展，有着中小型舰艇的输出功率、灵活、依靠个人能力决胜能够轻松进行斩首行动的机甲逐渐越来越能够直接影响战局。

    在帝国机甲部队中，李示安所驾驶的全身赤色的远程型机甲“红女皇”格外引人瞩目，她举着一把和自身机身一样长的狙击枪，在突击中按下了扳机。

    这枚倾尽帝国科学院技术精华的弹头一路穿透数座联盟军的舰艇，直到奥尔森·特留尼西特的主舰“自由号”前才被联盟方的机甲师以牺牲了三驾亡鸮型机甲的代价才拦下来。

    “极光号”内，艾米将茶泡好了送进舰桥，给正在聚精会神观战的秦天递了一杯，她见自从李示安出现后帝国军凭借着人数和气势优势迅速压倒了联盟军，便忍不住小声问道：“我们还不出动吗？”回来的路上，她正巧碰见赶去赶去机库的拉斐尔，想必塞西莉亚和华星他们早已在那里待命了。

    要是他们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观战整场，恐怕要被军部追责了。

    秦天接过茶喝了一口，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摇了摇：“不急不急，艾米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这是联盟的主战派急于求胜贸然行动，想用两只舰队对抗帝国的三大主力师团未免也太过自信了。”

    她觉得就算是绝世傻子，也不应该这么冲动，联盟军必然藏了什么后手，这也是为什么沈康武要求他们自由行动的原因……

    真相实际比他们猜测的更加简单，“自由号”的舰桥内，名为奥尔森·特留尼西特的金发男子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拨通同一个频道号码。

    刚才差点打到他的那枚中子弹头把他吓得不轻，这个被党内的政治家推上司令位置、却并无军事才能的男人双腿发着抖，对着刚刚接通的电话哭喊道：

    “您，您不是说要来支援我的吗？！”

    他当然没有自信到认为自己可以出奇招以少胜多，事实上就在出征前，他暗自和第一、第二舰队的司令都谈好了，这次是要发动和帝国的全面战争，他们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只是让他做前锋，诱骗帝国军只出动少数部队，然后对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放心，你不会死在这里。”电话里的男人声音淡淡，仿佛在谈论和他不相干的事情，片刻后他又对奥尔森轻声哄道：“好了，你让第三、第五舰队集中后撤吧。”

    “那我们不是成了靶子吗？！”奥尔森咬着牙低声反驳，一旦下达这种命令，就相当于承认战败了，被帝国军追着屁股逃走他势必会被追责，但他不敢违抗命令，只好咬着牙回答“是。”

    另一边帝国军主舰内，沈康武的幕僚见联盟军后退，便向长官询问：“我们要追吗？”

    这话还没落下，指挥频道里传出位于侧翼的胡奕的声音：“注意两侧！联盟有援军！他们竟然提前埋伏了这么多舰队在附近的行星上。”

    帝国军的两翼忽然受到攻击，还好沈康武和胡奕对此早有预料，及时调整阵型，并未受到严重伤害。转眼间战场局势骤变，联盟军阵中的军队已经不是特留尼西特上将所领导的半残的第三、第五舰队，而变成了从两侧聚合到阵前、毫发无损的舰船们。

    从舰身上的标志来看，他们是联盟的第一、第二舰队。

    看到这秦天终于提起了精神，她打开通讯频道，向身在机库里的拉斐尔喊道：

    “去吧！”

    伴随着她的声音，驾驶舱内灯光熄灭，随着呲呲的轨道摩擦声，“炽天使”从发射通道弹射进浩瀚宇宙，飞入战场。

    白色机体身上流淌着蓝色光带，六片绯色菱形光翼展开，就像翅膀一样。

    “炽天使”降落在两军阵中，即使联盟的机甲师几乎是在“炽天使”出现的瞬间就将炮口一齐对准了它，可“炽天使”以几乎称得上轻松的动作闪过了所有攻击。

    在闪避的同时，“炽天使”的推进器向前冲锋，它挥舞着离子光剑，背甲上的六门菱形浮游炮同时旋转着发射光束，身影灵动鬼魅，短短两分钟内就击落了二十一架联盟机甲。

    一时间两方军人都在心底同时浮出一个念头：“炽天使”回来了，拉斐尔·赫恩真的回来了！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一道黑影打断。

    拉斐尔控制着“炽天使”向侧面一闪，躲过了这强势的一击。

    那道漆黑的光芒实际是一把长枪，末端连着细线，在击中“炽天使”背后的一架傲龙后飞舞着回到了主人手中。

    一架黑色的、发着红光的机体手持那柄长枪落在了“炽天使”面前。

    艾尔多夫·阿尔德里奇，这位联盟的总司令，终于驾驶着“审判者”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