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示威
(四十三)示威
完颜什古引蛇出洞的计划奏效,金人砍杀数十,又多传信王已死,头颅悬挂金帐外,致使凉陉附近活动,假推信王抗金的义军很快溃散。 但河北河东毕竟多义士,马扩不在凉陉,却的确冒险北上,他意志坚定,入五马山寨后,如完颜什古所想,以威望组织起河北河东义军,与金人对抗,迅速发展至数万人。 另一面,左副帅完颜宗翰欲直追赵构,却被一股红巾军阻截,对方虽只有千人,可昼伏夜行,神出鬼没,不正面与金军相抗,总挑金军懈怠时,呼叫着来袭营,待金兵冲出营地欲与之厮杀,又如潮水迅速褪去。 像挥之不去的苍蝇,叫人不堪其扰,致使金军数日不得前行。 民心激愤,多有自发者奋起反抗金人的暴虐,以鲜血捍卫尊严,可未登基的赵构对此似乎无动于衷,毫无抵抗之意,在主降的黄潜善和汪伯彦的劝说下,退入济州,暂守山东。 三月十日,初春,完颜京带三百精兵,回到凉陉。 同行的还有完颜宗翰的长子,完颜设也马。 接到信报,完颜什古选几坛好酒,着人温着,亲自带心腹和孟怀义出城迎接,滴水不漏。 “二位兄长。” 都是孟怀义私藏的佳酿,被小火微微烹热,香气四溢,酒气芬芳,勾人回味。 “来!” 完颜设也马自取一坛倒酒,嫌碗太小,索性抬着酒坛豪饮,咕噜咕噜如牛饮水,足足喝掉半坛才餍足,抹了把油腻的嘴唇,“兄弟,阿妹,喝!” 完颜什古和完颜京客气地笑笑,就着各饮了一碗。 “酒好是好,可惜只香不烈,”完颜设也马大大咧咧地品鉴着,也不管后面还站着孟怀义等几位汉人官员,“就跟那些南人似的,没烈性!” 说完,又是一通牛饮,酒入肝肠,将他的本性熏发出来,完颜设也马不屑结识这些个南人,随手将空酒坛抛去,碎裂的瓦片四溅,看众人受惊,哈哈大笑,扭头朝城门走去。 甚有示威的嫌疑,完颜京不太喜欢此人,可总归是完颜宗翰的长子,他说不得什么。 完颜什古见怪不怪,完颜宗望是阿骨打的二子,威望地位与旁人不同,她在帐中长大,又有心留意各家掌事以及子嗣如何,如明镜一般。 “二哥先去休息吧,”她笑笑,没露半点形色,“我已命人备好干净的厢房,待会儿便让人打水送来,还有二哥喜欢的鹿rou。” 对性格憨厚,与自己亲近的完颜京,完颜什古向来很周到,而且完颜宗望刚死不久,她也担心二哥因为悲伤被人看出端倪。 好在完颜京并非蠢人,与meimei寒暄几句,认过孟怀义等人,就放心地骑马去了。 “诸位受惊,”完颜什古走到孟怀义几人面前,十分有诚意地解释,“我那位兄长性情粗矿,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说着让人记下,过一会儿送些布帛珠宝和鹿rou去各位官员住所。 孟怀义等当然不敢有意见,一翻推辞请罪,才勉强收下。 安抚好他们,完颜什古先一步回城,众官员目送她离开,孟怀义旁侧站着原户曹参军孙方,他见金人都走了,凑过头,“子昭兄,这郡主倒有些与众不同。” 孟怀义瞥他一眼,眯着眼睛看向城门,两手袖起。 收拢民心,礼遇旧臣,约束入城的部下,与那些随处抢掠的金军将领完全不同,不像是北地的蛮人,倒有包藏宇宙的豪杰之气,所图非小。 “可惜了,是个女子。” ...... 凉陉。 完颜什古刚进城就听见一阵骂声,杂着女人的哭喊,她太熟悉,急忙调转方向往东街去,果然瞧见一队金兵打劫民舍。 不用想也知道是随完颜设也马来的亲信,入城不到半刻就想着打家劫舍,抢劫民女,完颜什古好不容易招回来流民,垦荒种地,才把凉陉恢复些生机,他们一来便是破坏。 心头火起,好歹是自己治下之所,完颜什古一扯缰绳,上前扬起马鞭朝为首的打去。 “谁让你们来的?!” 马鞭抽得极准,又暗中运力,一下把为首之人打得鼻腔涌血,惨叫一声捂住脸,周围几个金兵见了不禁后退,满是不解的看着完颜什古,“郡,郡主?” 跟着完颜设也马打杀抢掠惯了,还没碰过谁阻拦,一时全愣在那里,完颜什古骑在马上,轻蔑地看着几人,威压深重,扬起手,杀鸡儆猴,又是一鞭抽在为首之人身上。 这一次,将他半只耳朵打得血rou模糊,不能不叫人胆战。 “没人跟你们说过凉陉的规矩吗?” 完颜什古眼神冰冷,驰骋沙场的郡主非比那寻常妇人,死在她银枪下的敌人何止数千,几人都被镇住,为首的金人鲜血直流也不敢多话,吓得发抖。 色厉内荏,和他们的主将一样,完颜什古懒得废话,恰好看到自己的部下路过巡逻,便让他们把人带走,好好教教规矩。 完颜设也马敢给她下马威,她自然要回礼。处理完不守规矩的,完颜什古下马,从怀里掏出些银钱,补偿给受辱的民妇,又从她的竹筐里拿了两匹绢,买下。 ...... 出东门往南,有田数十顷,一马平川,原先是一富户的土地,现在富户举家南逃,徒留土地荒芜,完颜什古穿过农田,进入田边百来株柳树的林子,又行一炷香的时间,到小黄岭。 往西北是水草丰茂的养马地,东行则丘陵山地,纵深入太行山北,此小黄岭在阴山东南,相距不远,正可远望观峰,地势倒缓,却是林深树密,莽莽苍苍。 完颜什古骑马入林,远远瞧见一处不起眼的小茅屋,孤零零,灰蒙蒙,隐在林间如沧海一粟。 之前或许是谁家守灵人居处,周围五里开出空地,几架枯藤,一片冷寂,屋后百二十步立着不少无名荒坟,杂草丛生,很是凄凉。 下马,完颜什古把白蹄乌拴在门口,推门入院。 地面刚刚平整过,两间草舍一大一小,院子东角堆着干柴,西侧支着土灶,黄泥颜色新鲜,一看就是近日才做好的。 虽然简陋,但也齐备,草屋没有门,只挂一条竹帘,完颜什古低头进去,看见赵宛媞躺在床上,柳儿听到动静从小的那间房出来,看见完颜什古,吓得又缩回去。 进屋,却没见到人。 难不成又犯蠢,完颜什古一拧眉,以为赵宛媞跑了,心里先骂几遍赵宛媞蠢,怎么好话赖话说尽,这犟种就是不改呢?都说了她跑出去必死无疑。 活该她遭罪,谁还去找她! 完颜什古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心里堵得慌,焦躁烦闷,她在屋里瞎转,嘀嘀咕咕,一面劝自己不要去管不听劝的蠢人,一面脚步不停,想抓那个婢女问赵宛媞去哪儿了。 结果,刚迈出门,便听得呀的一声惊呼。 完颜什古当即飞身跃起,足尖一点墙下的水缸,翻墙跳出去,奔着声音来处去。 “赵宛媞?” 想不管,听见动静却比谁都快,完颜什古冲进屋后的树林,跑上小土坡,还道是出了什么危险,正欲开口再叫她,猛地一扭头,瞧见赵宛媞手里拿着小铁锹蹲在地上。 “柳儿,你快来.......” 兴奋地呼唤小丫鬟,回头,却看见完颜什古,赵宛媞打了个哆嗦,剩下的话全给掐回喉咙,又惊又怕,只敢小心地,“郡主。” “你在干什么?” 完颜什古走过去,凑头一看,地上挖出个洞,里面有根山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