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个人对她好，都能获得她的心
会不会是个人对她好，都能获得她的心
赵晴特地请了半天假，候在看守所门口，等着送秋红回家。 她没开局里的警车，而是骑了一辆摩托。和王颂芝一摸一样的黑红款式，前几年跟风买的，觉得骑摩托时的师姐很帅。可惜买来就没开过几次火，她原先租的房子距离单位近，除了警车，日常多骑自行车上下班。 阳光明媚，她用袖子擦了擦镜子上的积灰，照照自己那张灿烂的脸，拨弄拨弄刘海，取下帽子，再摆弄摆弄头发。 师姐王颂芝的脸忽然出现在镜子中，就在她身后，走得那样快，赵晴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人就消失不见。 载上秋红后，赵晴问了秋红她师姐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没有，”秋红轻轻搭着她的肩，“是我不小心惹她生气了。” “你说了什么？” 秋红听着耳边轰轰的风声，唇紧抿着。 快要四月份了。今年这个天气奇怪，已经仲春，日头却仍旧单薄。 康继英坐在餐馆门口的位置，每进一人，丝丝的凉意就直往她的裤腿缝儿里吹。 日暮西沉，天就更冷，康继英缩了缩腿，想着要不换个位置，王颂芝就已风尘仆仆地进来。 女人径直往她对面一坐，康继英推过去一杯热水，问她跟屁虫赵晴怎么没来，是不是又赖着你老相好去了。 王颂芝抿下一口，兀自翻菜单，“我管她去哪儿又赖着谁。”说完，问康继英菜点了没有。 “没呢，这不等队长您过来点嘛。” 康继英不是她们队的。她是法医，因为她们市缺少法医相关人才，加上单位内部调整之后单独设立了司法鉴定中心，特地从隔壁市挖过来的，目前是小潘的顶头上司，同时也是王颂芝的小姨。 这家餐馆算是她们常吃的老地方了，草草看过，王颂芝就熟稔地跟老板点下三四个菜，一旁康继英跟着让人上瓶酒来，说有人可能需要借酒消愁一下。 马上现成的啤酒上来，又一面倒一面说：“你说那个小赵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我看你把那个案子托付给她，算是托付错人了。” “不是托付。”王颂芝说，“我当局者迷，这些年就算死咬不放，也没能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她是外人，说不定能够找到突破口，加上……” “加上你恨意未消，不想跟你老相好打交道。” 王颂芝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别动不动老相好老相好的，听着真够刺耳。 康继英耸肩，“嘚，我不说了还不行。我说你也真是的，多大的人了，也孩子气。” “不过人家秋红长得可真够漂亮的，你小姨我得承认你眼光还不错。” “记住，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跟你说，要是让人知道曾经的卖烟贩是你那个，你就完蛋了！” 康继英也是上了年纪了，喝一点酒就特别爱拿长辈范儿。王颂芝不反驳也不打断，默默夹菜吃着。 不知何时，门口又过进来一阵冷风，那种冷意没来由让王颂芝想起秋红对她说的话。 释怀…… 什么叫释怀？ 得彻底放下才能释怀吧…… 王颂芝忽然觉得自己挺没出息，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好放下不了的呢？ “我说你啊。”康继英托腮看着她，无可奈何地叹气。 “我怎么了。”王颂芝继续吃菜，口中却没有丝毫滋味。 “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大可以直接告诉她，说你为了她的案子连夜跑了一趟她们当初就诊的县城小医院，说要不是为了她的案子能顺利开庭，你绝不可能认栽被记过。” “让她愧疚，让她亏欠，怎么也比什么都不说要好。” “我不想，”王颂芝喝了今晚的第一口酒，“我又不是为了她，我只是……” “尽我身为警查的职责而已……” 她其实是不爱喝酒的，可人就是这样，一旦长大了，总还是得喝那么一两口才活得下去。 她也开始啰嗦，说小赵虽然看着不靠谱，可对于案件上的细枝末节还算敏感，要是顺利破了这个案子，最小也得有个三等功，就算是我这个师姐送她的礼物了。 说真不想干了，让那个副队当这个鸟队长算了。 骂工作，骂下属，骂上司，骂那该死的金凤街，把人累死。最后却又说，不过好歹结束了，能缓一阵子。 什么都说了，就是故意不提秋红，真不知道人为什么可以理智到这个地步。 将近九点，这顿饭才终于吃完，康继英扶着人往外走。她不会骑摩托，只能用餐厅座机给小赵家里打电话，让她赶紧过来接人。 打了几通都没人接，也不知道那小赵又干嘛去了，这个点还不着家。 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熟悉身影从夜色中走来。 是袁梦，背着细长肩带的包，看样子刚下班。 康继英忙要招呼人过来帮忙，话没出口，却听见王颂芝在她耳边用那种伤心欲绝的语气说：“其实我挺好奇的，小姨，你说会不会是个人对她好，都能获得她的心……” 秋红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赵晴不光给她姐送饭，还给她们局促的小家拉了一根电话线。 房间打扫得整齐整洁，给满是霉污的天花板补了一层腻子不说，就连厕所里的破灯都修好了。 秋红再不知还能怎么感谢才好，只能不住鞠躬，问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赵晴摆手说没花多少钱，“座机是家里旧的，腻子是别人用剩下的，至于灯泡，这真不是我，我哪会修那玩意儿啊。” 秋红恍然一瞬，黯然地垂了垂眸，“那可能是它自己好的吧。” “我饿了，你们去给我弄点吃的来。”颜秋英这时转动轮椅，意味不明地讽刺地笑。 她姐还是老样子，那样颐指气使，坐在轮椅上，凭借着自己那具残废的身体，可以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明里暗里说自己这个meimei真是厉害，真是受欢迎啊，要是没她，自己真得饿死了，也不知道第三个又会是谁。弄得赵晴颇为尴尬。秋红也害臊得紧，恼羞成怒驳斥了她姐两句，说你要是不想吃就别吃了。她姐便说，不吃就不吃，饿着呗，反正一时半会儿还饿不死。 秋红恼了，拉上赵晴就走。 门口街前，她仔仔细细代jiejie跟赵晴道歉，说她姐心里脏，才会看谁都龌蹉，你别放在心上。 赵晴说并不觉得哪里龌蹉了，又跟她嘱咐了些其她的，渐渐却让秋红怅然若失起来，忙说时候也不早，让她赶紧回去。 送走赵晴后，秋红一时半会儿不想回去面对她姐，于是漫无目的沿着街边晃晃悠悠地走。 天色还早，出了那片地界，街上才渐渐多了些人。 天边晚霞泡进了蓝色的染料里，所有人都在回家，浓烈辉煌的色彩之下，楼房门户徐徐飘起炊烟。 被关了这么些日子，让秋红感觉连外面的空气都是香甜的。她看着左右，再看着上下，静谧而平淡的生活的滋味将她躁动的心脏安抚下来。 不知不觉，秋红竟然来到那间阁楼楼下。 秋红抬头望了望，恍然想起曾经她也拥有那样的静默与平淡。 她神使鬼差地走上楼。也许是想起白天王颂芝发的那顿火，觉得自己应该跟她道个歉，或者想要借着取回自己的衣服物品，缓和缓和跟她的关系，为她也是为了让自己放下。 她绝不可能只是单纯想要见她。 可是她抱膝蹲在门口从傍晚等到天黑。 夜色越来越浓，直到空气中炊烟的味道彻底消失不见，才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 秋红忙起身等候，稍顷，却见袁梦扶着醉得一塌糊涂的王颂芝一阶一阶踏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