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棋院好像很忙的样子，阿泽最近回来得更晚了，有时直到金玄珠入睡他才到家，金玄珠醒来时他又已经起床，崔武盛心疼地常常买鳗鱼回来给儿子进补。 阿泽吃得欲言又止。 金玄珠半点没被妨碍到，吃得香睡得好，隔壁房间的暖气管道原来是因为老化开裂，这下维修的时间要比预计的更久，同住一段时间后，她连最后一点客气都丢掉了，俨然把阿泽的房间当作了自己的，地盘原本的主人为数不多在屋里的时间，还要被她支使得团团转。 “呀，阿泽。”罪魁祸首毫不自我反省地喝着递到手边的果汁，还要提问受害者，“你最近睡那么晚又起那么早，睡眠时间都不到六个小时吧？不困吗？” 阿泽端庄地坐在棋盘前，衬衣连最顶端的那颗纽扣都扣得严严实实，听到问题也不抬头，盯着棋盘慢吞吞回答：“嗯，还好，我睡眠一直不多。” “年纪轻轻的，这样怎么行，总觉得你比之前瘦了点，鳗鱼都补到哪里去了？” 身后传来女孩的嘀咕，和被褥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动静，阿泽不敢看她在干什么，受气包似的抿着嘴沉默，后腰却忽然被碰了一下，惊得他险些跳起。 阿泽捂着被摸了一把的地方，瞪大眼盯着不知何时已经几乎贴到他后背的女孩：“你干什么！” 对方也是一脸被惊吓到的表情：“你这是什么反应啊？” 阿泽这才明白过来，对方原来是想摸摸自己的身上是不是又瘦了。 他放松了一点，又被自己的表现弄得有些难堪，和对方清澈透亮的双眼对视着，余光却忍不住注意着其他地方。 她今天没有穿吊带裙，而是一身普通的长袖睡衣，布料还是很服帖，勾勒出明显的胸部线条，等一下——是没有穿内衣吗？凸出的小点是rutou？ 是故意的吗？是无意的吗？为什么没有一点女孩子的自觉？为什么穿领口那么低的裙子？为什么在自己面前不穿内衣？她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和一个男人单独待在密闭的房间里？ 为什么眼神要那么无辜？为什么说话时嘴唇要微微张开？为什么用这样的角度抬头注视自己，让自己看到微张开的嘴唇里那一小点嫣红水润的舌头？ 对方还在追问：“呀！你最近是看恐怖片了吗？？” 阿泽的视线在那一小截舌尖和无辜的双眼之间急促地交替，心乱如麻，呼吸变重，他胸口涌出奇怪的愤怒，忍不住皱起眉头，口不择言：“我不喜欢别人靠的那么近！” “啊……？”对方愣住了，嘴唇微张开，然后飞快地合拢，抿住。 阿泽终于可以把注意力从那里转移开，然后反应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感到有些慌张，想要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解释：“那个、玄珠……” “这样啊。”对方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麻利地后退，直到退回一个相当礼貌的距离，“对不起啊，吓到你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生气了吗？自己这是让她感觉尴尬了吗？她不高兴了吗？ 距离拉远，阿泽却没有获得平静，心中反倒充斥起比刚才更强烈的焦虑：“玄珠，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对方反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温柔地说，“跟人相处，就是要把自己的禁忌说出来才对，以后在外不要因为这种事情道歉啊。” 阿泽焦躁的内心因为这个笑容微微和缓了一些，但紧接着又看到对方的眼神里带上了愧疚。 “所以这些日子那么晚才回来睡，是因为不习惯跟人住在同一个房间吗？”对方说，“抱歉啊，一直没发现这点，最近很辛苦吧？阿泽。” ＊ 窗外，正焕家的方向，隐隐传来德善惊喜的喊声—— “阿爸！mama！余晖！成宝拉！玄珠今晚要跟我们一起睡哦！我们可以聊天一整夜了！呀余晖！臭小子为什么脸红！搞什么？你在收拾房间？你居然也会收拾房间吗？哈哈哈哈！” 余晖恼怒地大叫：“jiejie！” ＊ 房间只剩自己一个人了，熟悉的安全领地，不用担心推开门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阿泽却没有铺床，他盘坐在棋盘边，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块卷放在墙角的印花床垫。 胡同里慢慢没有动静了。 他低头点燃了叼着的烟。 ＊ 清晨，一夜没睡的阿泽开门去拿牛奶，正焕家院子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他立刻停下动作。 德善蹦蹦跳跳地从铁门里跑了出来，看到他，露出阳光的笑容：“早啊，阿泽。” 阿泽对她笑了笑，喝着牛奶，视线却往她身后扫：“早，德善。” 德善看着他喝牛奶的样子，笑容忽然变得邪恶，飞快靠近拍了下他的屁股：“呀，我们喜东东还在长身体呢！多喝点啊，长得高高的。” 阿泽感觉到屁股被拍，本能地想要躲闪，内心又为自己躲闪的行为感到困惑，动作于是迟滞片刻。 铁门此时吱呀一声，阿泽立即转头，就看到了穿着清爽校服的金玄珠，对方乌黑的头发被晨风吹起，抬头，视线扫了过来。 两人都是一愣。 阿泽的头脑飞快地意识到对方发愣的原因，她看到德善拍自己屁股了。 而自己慢了片刻，没有躲开。或者说，在对方看来，自己没有躲。 没来由的懊恼洪水般涌上心头。 阿泽张嘴想说什么，在他大脑飞快转动的时间里，对方已经从怔愣中回神，视线在他与德善之间来回扫视，然后露出了然的笑容。 什么意思？为什么露出这种笑容？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 “玄珠玄珠！”德善蹦蹦跳跳地从阿泽身边又蹦回金玄珠身边，手舞足蹈，“以后可以一起去上课了～～～简直是太好了！” 金玄珠笑着点头：“是～” “呀金正焕等等我们啊！” 被德善拉着路过还僵硬在原地的阿泽，金玄珠抬手轻快地打了个招呼：“早啊，阿泽。” 她们走远了。 阿泽的视线停留在她消失的拐角，刚才的那一幕在脑海中反复浮现，让他头脑一片混乱，连早安都没能脱口而出。 为什么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解释？该怎么解释？ 为什么没有躲开？ 为什么偏偏被她看到了？ 为什么昨天脱口而出那样的话？ 为什么？ 还有“以后可以一起上学了”是什么意思？ ＊ 他很快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莫？暖气修好之前都住在德善家吗？”饭桌上，崔武盛惊讶地出声。 “没错。”金玄珠避开泡菜夹了块五花rou，“新学校的进度有点不一样，宝拉愿意给我预习呢，干脆跟她住在一起。顺便，我还可以给德善补补功课，宝拉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德善就脾气暴躁，又打又骂的德善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嘛，怪不得成绩一直没有提高。” 阿泽沉默地盯着桌面，筷子在碗里无意义地戳动着。 “可是那么突然……”崔武盛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玄珠难道跟阿泽吵架了？” “哪有！”金玄珠说，“就是为了功课啊！” 崔武盛有点不愿意：“复习功课，也不用住下吧，离得那么近……” 金玄珠：“离得那么近，又是跟女孩住，舅舅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阿泽冷不丁开口：“德善家本来就住得很满了，偶尔奶奶还会来……” 他话音刚落，立即对上了女孩诧异的视线，对方满脸“你搞什么？”的表情，大腿砰砰挨了几脚。 阿泽不躲不避不给反应，忍气吞声地挨踹。 被儿子的态度坚定立场，原本摇摆不定的崔武盛断然拒绝了金玄珠的提议—— “是啊，他们本来就不方便，你偶尔去玩还行，怎么能长期借住在那里！万一长辈来了怎么办！” ＊ “呀，崔泽，你疯了吗？添什么乱！”房门一关，阿泽就挨打了，他自觉地坐下，把头埋在膝盖里，摆出一副任凭打骂的姿态。 金玄珠乱打一通后，泄气地坐在对面，不爽地瞪着他。 阿泽慢吞吞地抬起头，声音也软绵绵的，眼睛却直视着金玄珠：“对不起，我当时只是觉得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宝拉和德善明明都同意了！” 那余晖呢？余晖也不小了吧？你要在成余晖面前也穿那样的睡衣吗？ 阿泽抿着嘴转开视线：“对不起……” 二人沉默片刻，金玄珠叹了口气：“算了，我去打电话问问班里的同学——” 阿泽打断：“为什么？” 金玄珠：“什么？” 阿泽脸颊绷紧了：“为什么一定要住在别人家？” 金玄珠蹙眉：“可是住酒店的话，舅舅会不高兴吧？” 酒店？阿泽视线倏地转回到她的脸上，仔仔细细，像是要看清楚她在想什么：“是生气了吗？” 金玄珠困惑：“什么生气了？” “因为我昨天的话吗？”阿泽忍耐着，眼尾带上了微微的红意，看着非常可怜，“所以一定要搬出去，就算住酒店也没关系。” 金玄珠愣了半晌，表情变得很无奈，摸了摸他的头顶：“什么啊，阿泽，我怎么会因为那种事就生气。jiejie只是希望你晚上可以休息得好一点，总是这样早出晚归的，你哪有精力好好下棋呢？” “没有休息得不好。”发丝被拨动，阿泽握紧了放在腿上的拳头，“我没有休息得不好。” “可是你……” “不是因为你才那么晚回来的。”阿泽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要搬出去，你没有打扰我。” ＊ 房门打开，阿泽擦着还有些湿润的发尾踏入，视线一秒集中在正趴着看录像带的女孩身上。 今天是浅粉色的长袖睡衣吗。 还是那个看东西一专注就摇晃小腿的习惯。 目光在对方露出的雪白皮肤上扫过，阿泽慢慢地走近，在对方身边坐下。 金玄珠随意地瞥了他一眼，挪了挪身体：“咦？今天不看棋谱吗？” 又是领口不高的睡衣，这样的姿势不会压到吗？随便动一动就在摇晃啊。 “嗯，今天想休息一下。”阿泽语气平稳地收回视线，喝了口水，“在看什么？英语新闻？” “转录的美国新闻。”金玄珠一边看新闻一边对比翻译稿上的一些名词，很自然地用脚踢了踢青年，“呀，闲着的人，把枕头边的那本书递给我。” 阿泽本能抓住了蹬在膝上的脚腕，顿了顿，他探身把对方要的书递过去，手却没松开。 金玄珠也没有挣扎，好像专注在了工作里。 纤细的脚腕被他一手就完全握住。 我是不是疯了。 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顺着脚腕流连到了对方的小腿时，阿泽僵硬地停住了动作。 因为刚洗过澡，指腹下的皮肤有些湿润，微凉，几乎没有毛发，比想象中更加细腻和光滑。 想要更加用力地…… 小腿忽然晃了晃，从他手心溜走，前方传来女孩心不在焉的抱怨，“好痒。” 我一定是疯了。 无数看过的电影画面涌上脑海，阿泽扯着头发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