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奔月

    分手的决心还像一朵云一样悬着。

    跟沈岩吃饭的时候却得知了一个消息——倪东又出国了。

    据他说倪东国外的团队出现了一些问题，他那天带了两个人连夜先行紧急飞了过去。

    哦，申玉之前拜托他随时让她知晓倪东的动向，所以他当天就通知了她。

    现在，应该已经见到倪东了吧……

    他把这当做自己行善积德的一桩美谈，乐滋滋地讲给曼嫃听。

    曼嫃配合他微笑着，但低下头，脸沉下来。

    或许是那天沈岩讲话的样子看起来很蠢，又或者是沈岩点的菜都不是曼嫃爱吃的，再或者是他穿的那件，白色条纹杂乱地汇集在暗红色的衬衫上，让她头晕....

    曼嫃对沈岩的厌恶值，在最近这些天，终于达到了极点。

    在沈岩自顾自地叙述中，曼嫃突然放下叉子，她抬起头，冷声呵了一句“沈岩！”

    沈岩停下了话头，错愕地抬起脸来看她。

    曼嫃咬紧了臼齿，但还是将已经涌在舌边的话，顺着喉头吞了下去。

    “我不太舒服，不能陪你吃饭了，先回去休息了。”这已经是她自身修养的极限。没等沈岩回复，起身拿包，快步离开了座位。

    沈岩反应过来，没来得及说出“我送你啊”，曼嫃已经走下了餐厅的螺旋楼梯。

    就连此刻的回应，曼嫃都难免本能地做出了对比：

    如果是倪东，绝不会让她这么不明不白地走掉。他会第一时间觉察出她的不开心；哪怕她不说话，他会坚持送她到目的地。

    而不是，在等网约车到达的间隙，她抬起头来，透过餐厅二楼的窗子，沈岩无事发生，举着手机傻乐，继续悠哉地叉着牛排吃下去。

    她吁了一口气，就算没有倪东，她早该跟他分了，这五年，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坐上网约车，接驾的是一位阿姨，车里散着淡淡的橘子香。

    她闻着香气镇静下来。

    其实，跟沈岩分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现在的生活相比，不会有丝毫改变。

    而她，会获得一样非常宝贵的东西——自由。

    她的工作、房子都跟沈岩没有半毛线关系。跟他在一起除了被贴“傍二代的女人”这种名不副实的恶心标签，实际的好处她没有捞过半点，甚至待遇还不如申玉，让他帮忙盯梢倪东，他兄弟的消息就被他积极送了过去。

    这大概就是他们有钱人互帮互助的默契吧，毕竟之前倪东的女朋友也换过几任，从没见过沈岩拉她过去给他撑场子。大意是你女朋友漂亮，有钱；我女朋友也不差：漂亮，独立，懂事。

    好拿捏，一个电话就乖乖过去了。

    申玉的朋友圈跟他也稍有重叠，不然那天也不至于把曼嫃叫来，又把她扔在一边不闻不问，眼巴巴地凑过去混个脸熟。现在更是混成了一个联盟，没有倪东这层关系，他也舍不得跟申玉的圈子断掉。

    说到底，他们才是同一国的人。

    曼嫃默默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不过一滴。

    沈岩连这一滴都不配。

    大概是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前排的阿姨从座椅空档处递过来一包纸巾，一句多余的问话都没。

    曼嫃被这种不越界的细腻温暖，接过来，道了声“谢谢”。

    还是没办法不想倪东，她攥着纸巾，指甲扣进手心。

    曼嫃只知道，现在可以光明正大陪在他身边的人是申玉。

    签证她得现办，等她办好，倪东也要回来了。嗯，就算签证可以解决；那假期呢，难道请假也要动用跟倪总的关系么？再说倪东是去工作的，又不是去...…

    她拨起垂下来的头发，手臂支在车窗边，笑起来，觉得自己可笑得很。申玉去找倪东前，绝不会像她想这么多有的没与倪东无关的事儿。她心里有倪东，就目标明确，像嫦娥奔月般循着他去。

    这点，她比她差得远。

    她清晰地看到自己跟他们这个圈子的鸿沟：申玉可以随时抛下一切去追随自己想要的人；倪东也可以，说分手就分手，果断得如同启开一瓶啤酒般干脆。

    只有她，只能小丑般用理智将真心一层层裹得更紧。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就跌落悬崖，陷入万劫不复。

    她不愿去想申玉找过去的结果是什么，就算倪东依然坚持，但一想到申玉此刻会搂着倪东的胳膊，两人在酒店的房间里来回拉扯，她可能已经吻上了他的唇…

    那些胡思乱想，像一条肮脏的抹布绞入脑子，曼嫃无法冷静，她用力抽出，但那刺鼻的污液…已经在分分秒秒灼痛着她的心脏和呼吸。

    她捋了捋头发，摁下车窗。

    乱流一般的风，刮过她的耳朵，卷走了她残余的眼泪。

    她临时修改了目的地。

    她不要回家了，她要去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