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写
罚写
徐立昂坐在老师对面,进出办公室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坐下,与老师谈话。 “最近是不是很累?” 很罕见的,老师居然没有直接质问他的成绩,而是关心了学生的身体,徐立昂莫名的意外。 他笑笑,表情轻松,“还行,最近还可以。” 老师看着桌上的成绩单,“你的成绩还是可以的,但是最近……我听英语老师反映说,你的肠胃是不是不大好?英语课总是肚子疼要去厕所?是不是最近备考压力太大?” 最近压力的确比较大,老师的眼神满是关心,看着不像假的。 以前倒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被老师阴阳,表面关心,实际诘问——你是不是找借口,想要逃避学习? “我没事,可能最近,睡眠少了吧,”看到老师面色缓和不少,继续分析他的分数。 一张纸,决定他的命运,徐立昂远远看着自己的名字上面还有一个人,以前是没有人的。 “回去多睡睡,别太拼了……” 他走出老师的办公室,趁着晚自习被老师叫出去,回来的时候正好放学。 父亲在门口等他,拍他的肩膀,“听说你掉到第二了?” “嗯,第二了。” 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徐立昂坐在车上,捻着衣袖,这个时候,徐渺应该在犯困,或者刚洗完澡,要睡觉了。 她不是很能熬夜。 “我没想到你这次掉下去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好好的,争点气。” 下车,父亲拉住他的手。 “你最近,是遇到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会突然掉排名?” “没事。” 他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湮灭情绪的技术自然赶不上父亲,但也学的有模有样。 跟在父亲身后上了楼,房间里,徐渺看着桌上的练习册发呆,后面的题,光是题干就有好几行。 “还没睡?” 音色陌生,她探出头,是一张并不熟悉的脸,“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觉,作业没写完吗?不会的找你哥。” 她握着笔,迟迟没有写下一个字。 “爸怎么回来了?” 徐立昂在她面前放下一盘水果,“我教你吧,总不能都不会吧?” “别岔开话题,爸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怕他?” 话音很轻,兄妹二人坐在一起,谁也不敢放开嗓子,看着徐立昂今天兴致不高,徐渺戳了下他的额头,“怎么了?你……病了?看你没精神。” 徐立昂盯着她的练习册,在草纸上演算,父亲的手机铃声很响,徐渺吓的身子一抖,徐立昂轻拍她的后背。 于是恢复了往日调侃她的模样,“胆小鬼一个。” 关门声,房子里又剩下两个人了。 一道题讲完,徐渺在纸上写下步骤,徐立昂没由来的问了一句,“你最近压力是不是太大了,有点无处宣泄?” “啊?” 还是相同的问题,前几天就问过了,她抬眼观察徐立昂的脸,不是玩笑。 徐立昂脸色沉下眉眼,房间里灯光明亮,唯独他的眼,好像光中黑魆魆的洞。 手机屏幕偏偏在这个时候亮了,薛祖默还在为前几天女孩的抗拒感到无地自容,她已经几天没给自己发一个字了。 薛祖默:睡了吗?有没有打扰你? 当着徐立昂的面,她的手僵在键盘上。 偷偷瞥他一眼,却与他的眼神相撞。 徐渺语气怯生生,“哥……” 他收拾桌上的书本,“怎么了?” 徐立昂好像并不在意手机上突然出现的信息,将其当成运营商的广告推送。 “还不回消息啊,那不是你同学吗?” 徐渺几乎要忘记,他问自己时,顺手找的借口。 薛祖默只是同学,可是她却在哥哥面前,因为一个没有太多感情的人,身后冷汗涔涔。 “有消息就回啊。” 徐立昂放下手中的东西,推上抽屉,在她面前坐下,抱着双臂,抬了下巴,“回啊。” 以前她以为真正使徐立昂压迫自己的是身为兄长的父权,可是如今,坐在她对面,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似的她不得不关上屏幕。 “算了,我不回了,你说过,不要让我跟男同学交往过密。” 徐立昂被她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逗笑,接过她的手机,捏着她的手指解了锁,回复。 ——她睡了,你打扰她了。 这也成为了令薛祖默头疼的问题,那么晚了,替她回复的到底是谁,他努力用社会伦理洗脑自己,是她的父亲,母亲吧。 很想问问她,是谁,站在徐渺面前,薛祖默清楚的听见自己口中的话语:你最晚睡的好吗?我看你好像有黑眼圈。 徐渺点头,昨晚看了个恐怖片,被吓得一会醒一会睡。 满是漏洞的借口,薛祖默劝说自己,相信了。 一上午,徐渺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安翡拍拍她,“醒醒,你哥来了,在外面等着你呢。” 徐渺抬起头,徐立昂站在走廊里,白色的校服,很衬他,整个人站在玻璃后,阳光许多。 她走出去,徐立昂掏出小拇指一般的东西,放在她鼻孔下,味道并不刺鼻,反而香香的。 “草莓味的,我怕你上课犯困,给你买的,你要是困了,就拿出来闻一闻。” 捏着小小的圆柱体在拇指与食指间滚动,徐渺笑,“你用的,该不会也是草莓味吧?” 他点头,“嗯,我买了两个,自己上课困了,也会用这个。” “原来你并不是铁打的……”眼看着自己就要说出心疼他的话,连忙收了嘴皮子。 玻璃上映着不属于这对兄妹的身影,徐立昂向身侧走一步,薛祖默的脸清楚起来,不再是玻璃上的那般模糊。 “渺渺?” 很熟悉的称呼,徐立昂扬了扬眉毛,歪着脑袋,一只手支在走廊的墙上。 薛祖默的声音更偏清秀,带着问句一样的语气,叫她,渺渺。 渺渺,他在叫自己的meimei渺渺,徐立昂看着薛祖默拉进二人的距离,莫名想起那天,二人蹲在学校的地上,徐渺趴在他腿上。 渺渺…… 多么暧昧的称呼,每一次与她做的时候,他总爱这样叫,所以在薛祖默面前,她会有在自己身下的反应吗? 面前的男生看了他一眼,“渺渺,这位是……” “我哥。” 男生很明显松了口气,他仍旧泡在社会伦理的池子里,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应该与自己一样。 “你好,我是她的——” 徐渺捅了一下薛祖默,他住了口,后面的字没说出来,做出傻傻的样子,看着徐渺傻笑。 他已经听到了后面的三个字,薛祖默在介绍自己,他说,我是徐渺的男朋友。 等到晚自习,听着两个老师坐在前面,谈论学校里的奇闻。 现在高三的孩子真是太累了,一个老师抿着茶水,看向全班。 确实很累,今天听高三的班主任说,他班里有个孩子,会撕卷子,猛地扔书什么的,明明成绩不错。 快要高考了,苦熬了好几年,马上就要到出头的日子了。 老师们感慨,现在的孩子,真是一点苦吃不得了。 安翡手肘推推她,从桌子下掏出一小块水晶糖,徐渺接过来,二人心照不宣的对碰,如同碰杯。 很甜,晚上她已经不困了,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漾开,短暂释放了一点多巴胺,终于能继续写点题了。 “你真厉害,”安翡小声,“你能写这么多,你看我,一节课,就憋出来三道选择。” “你说我要是上高三了,会不会比老师说的那个学生还要疯狂?就是撕卷子还摔书的那个。” 徐渺幻想了一下,安翡若是撕卷子…… “不许想!” 安翡戳了下她的侧腰,那里是敏感的地方,每次碰到,她都会下意识缩成一团。 “干什么?!” 老师站起身,喊了一声,“说的就是你们,安翡,徐渺!” 这两个姑娘坐在一起没什么好事,安翡也是这样认为,她看见徐渺就想笑。 罚站的时候,安翡还在偷偷打听她与薛祖默的事,少男少女,免不了要亲亲抱抱的。 “什么?你要跟他分?!” 徐渺点头。 她抬起书,遮住脸,“你别发疯啊,别忘了他现在可是你的小男朋友,你要是跟他分了……那岂不是甩了他?” 徐渺对此有些意外,上上下下打量安翡,二人穿的都是校服,她的发型也没有什么特别。 “安翡,你怎么从来不劝我跟他分啊?别人家的闺蜜,每天都是劝分,你这是要劝和?”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徐渺偷偷戳了她一下,安翡没理她,正要继续教育,让她丢弃所谓的“渣女”思想,身侧走过一串阴影,班主任。 放学,安翡走在门口,指着教学楼破口大骂,“……破学校!老娘终有一天要拆了你!” 徐渺捂着她的嘴,她的嘴唇肌rou很是灵活发达,干脆任她骂了。 徐立昂回来的很晚,徐渺看着父亲的车在楼下停了很久,徐立昂在车前站了一会,随后是熟悉的脚步声。 “哥……” “怎么了?” 徐渺站在他面前,嘴边的字怎么也吐不出来,这是她最近感受到的——徐立昂并非是铁打的身体,他也会累,也会因为考试而焦虑。 看着她支支吾吾,徐立昂放下东西,在房间里换衣服。 徐渺站在他对面,看着徐立昂两手向上一抻,衣服从头上滑下来。 “怎么了?想欣赏你哥的rou体?你又不是没见过。” 徐渺被他不知羞耻的话气的心脏疼,她今天心情可不大好,站在徐立昂身前,翻了个白眼,徐立昂倒是觉得她这个表情可爱的要命。 真想画下来,镶在墙上,天天欣赏。 就算meimei每天朝自己翻白眼,他也不会厌烦。 “什么rou体啊,我被老师罚写了,我实在是写不完了,这么长的古文我要抄二十遍。” 对面的男人笑,靠近她,弯下腰,随之弯曲的是眼睛,抬起的是嘴角,“我可以帮你写。” 铁公鸡一个。 他的同意让并没有出乎徐渺意料,破罐子破摔,倚着门框问,“所以你需要我帮你纾解一下身体欲望吗?作为回报。” 犹如一根针,刺中他的神经,徐立昂在床边坐下,伸手,掌心朝上,“过来。” 徐渺走过去,做好了他要掀自己衣服的准备。 反正已经毁了无数次,也不差这一次了,本就不值钱的身体用来换一次罚写,倒也蛮值得。 徐立昂张开双臂,徐渺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走进他的怀里,还不忘伸出手回抱住他。 她听见徐立昂埋在自己颈窝里的笑声。 “别害怕,我不做,抱抱就好。” 嗯?她抬起头,“你怎么了?” 徐立昂抚摸她的长发,“怎么?我很好啊,就是好几天没抱你了,想抱抱你。” “去睡觉吧,我帮你写。” “我写了四遍了,其实你也不用写满剩下的遍数,你就稍微多写点,看的过眼就行,老师又不会真的一遍遍去数……” 越说声音越小,徐渺对于自己的想法,第一次羞愧了。 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罚写,检讨书,都是徐立昂帮她写,有些老师为难学生,他也几十遍几十遍的帮她写。 徐渺坐在书桌前,一直写到凌晨一点,困得不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徐立昂把她抱到床上,十几岁的姑娘,还是没脱下身上的稚气,无论大小。 她不害怕闯祸,徐立昂也不想让她害怕,自己还活着,她当然有闯祸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