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中独白

    我是一只果蝇，身长不过2.5毫米。那天，我正在一片烂苹果上大快朵颐，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玻璃罐已经把我扣在了里面。

    ＂又抓到一只！＂一个兴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抬头望去，看到一个留着浓密胡须的人类正俯视着我。他的眼睛在圆框眼镜后闪着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当罐子被拿起时，我看到了里面的其他果蝇。它们挤在一起，红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

    ＂嘿，新来的，＂一只体型较大的雄果蝇飞过来，＂你的眼睛怎么是白色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只雌果蝇就插嘴道：＂别理他，他只是个怪胎。＂

    我缩了缩翅膀，飞到培养基的另一端。这时，一只翅膀略显残缺的雌果蝇靠近了我。

    ＂别在意他们，＂她轻声说，＂我叫露娜。你的眼睛很特别，像月光一样。＂

    ＂谢谢，＂我有些惊讶，＂我叫查理。＂

    ＂查理，＂露娜的触角轻轻碰了碰我的翅膀，＂你知道吗？在果蝇的世界里，特别并不是坏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露娜成了好朋友。我们经常一起在培养基上觅食，聊着各自的故事。

    ＂我以前在另一个实验室，＂露娜说，＂那里的果蝇都有着不同的特征。有的翅膀是卷曲的，有的身体是黑色的...＂

    ＂听起来很有趣，＂我说，＂但这里好像只有我的眼睛是白色的。＂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发现其他特别的果蝇，＂露娜安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别之处。＂

    那个人类每天都会来看我们，用一个小本子记录着什么。我发现他特别关注我，每次都会在我面前停留很久。

    ＂太完美了，＂我经常听到他自言自语，＂白色眼睛的突变体，这正是我需要的。＂

    有时，他会把我单独拿出来，放在显微镜下观察。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我身上，看到他因兴奋而颤抖的手。

    ＂查理，＂露娜有一天对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个人类这么在意你的眼睛？＂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它很罕见？＂

    ＂也许，＂露娜若有所思地说，＂但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你是谁，而不是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但我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翅膀变得沉重，飞行时常常感到力不从心。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那天晚上，实验室的灯光昏暗。露娜靠在我身边，触角轻轻碰触我的身体。

    ＂查理，＂她轻声说，＂我们交配吧，即使这是最后一次。＂

    我努力振动翅膀，朝她飞去。每一次翅膀的扇动都像是在消耗最后的生命力，但我不能停下。当我们相遇的那一刻，所有的理性都消失了。这是最原始的本能，是生命最后的仪式。

    结束后，我跌落在培养基上。露娜飞走了，去寻找合适的地方产卵。我躺在那里，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玻璃罐外的世界变得模糊，实验室的灯光像是遥远的星辰。

    我想起了垃圾堆里的日子，想起了那些曾经交谈过的果蝇。现在，我的生命即将结束，但我的基因将通过后代延续下去。

    最后一刻，我看到了露娜产下的卵。那些微小的、珍珠般的卵，承载着我和她的基因。实验室的仪器依然在嗡鸣，但对我来说，一切都变得安静了。

    我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最后的宁静。在这个透明的世界里，我完成了生命的最后仪式。我的故事即将结束，但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