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无风

    宋然十七岁那年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独自坐在废弃的海边栈桥上，海风咸涩，是腐蚀过的旧铁皮。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孩，黑发微卷，穿着白色的裙子，赤脚踩在冰冷的木板上。

    “你在等什么？”女孩问他，声音轻轻的，像是潮水低语。

    宋然盯着她的脚踝，上面缠着一道红色丝带，颜色鲜艳得刺目。

    “等风停。”他答道。

    女孩笑了一下，眼神深处透着某种破碎的东西：“风不会停的。”

    她朝他伸出手，宋然握住了，那手很凉，但柔软得像海水。他低头，看到女孩的指尖沾着一点血色，他顺着她的手腕看上去，发现她的手臂布满细小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宋然没有问她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他对别人的事从来都不好奇，也从未觉得有人能真正理解自己。

    女孩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夜风吹起她的发梢，她忽然笑了一下，轻声道：“你是不是从来不关心别人？”

    宋然没回答，他只是看着她的手腕，那些细小的伤口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浅淡的裂痕。

    “你也受过伤吧？”女孩忽然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柔得像是随口一问。

    宋然依旧沉默，他不想回应，也不觉得有必要。

    可女孩却像是笃定了什么，她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他，语调带着笃定“你不觉得自己是怪物吗？”

    宋然的指尖微微收紧，眼神终于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女孩的笑意更深了一点，目光带着点审视，又带着点怜悯：“你知道吗？你的想法，我都懂。”

    宋然皱了皱眉，他不信，也不想信。可那一刻，海浪翻涌的声音变得遥远，他突然有种错觉，自己站在镜子前，看着另一个自己在对他说话。

    “你不会离开吧？”女孩问他，眼里映着幽深的夜色。

    宋然没有回答，他不相信任何人会一直存在。

    女孩却笑了，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沉默和抵触：“等风停了，我们就走吧。”

    海风吹拂着女孩的裙摆，白色的布料在夜色里轻轻翻动。她侧过头看宋然，眼里藏着一点笑意，又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可宋然只是看着前方，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栈桥尽头的世界寂静无声，只有浪潮一遍遍地翻涌，吞没着岸边的碎石。

    女孩没有催促，她只是轻轻踢了踢脚尖，让脚背划过空气，像是在试探夜色的温度。过了一会儿，她低声笑了笑：“你不信我？”

    宋然没看她，淡淡道：“风不会停。”

    女孩的笑意更深了一点，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撑着栈桥坐直身子，转过脸，直直地望着宋然：“你觉得，它永远不会停？”

    宋然不答。

    她又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远方，看着黑暗的海平线：“如果风一直吹着，那我们是不是就一直待在这里？”

    宋然微微皱眉，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觉得有回答的必要。可女孩却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假设，她轻轻晃了晃脚，语气轻飘飘的：“如果世界真的就这样定格，也挺好的。”

    宋然抬眼看她，女孩的侧脸在夜色里显得安静，眉眼被微光柔和地勾勒出来，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

    “你想一直待在这里？”他终于开口，声音低而平稳。

    女孩歪了歪脑袋，想了想，然后轻声道：“如果是和你的话……或许可以。”

    宋然没说话，他的指尖轻微收紧了一瞬，但很快又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