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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眼圈,道:“我前日听丫头们说,云丫头在家里教他婶子勒掯得了不得,竟是一点儿主都作不得的。家里或有针线活计,皆教云丫头动手;自己想做些个物事与人,教他婶子知道了,又抱怨个不住。”王夫人闻言却也叹息,见贾母如此,忙再四地劝止住了,叹道:“幸得云丫头不是个小心思的,若是,只怕不知哭得甚么样儿,想其形景来,自然从小儿没爹娘的苦,教人听着也不觉的伤起心来。他既在咱们家住着,自然是客,那里有教他帮着的道理?况他在家原累,往这边来了,少不得教他自在顽去;这年节眼瞧也快了,届时他家里必是要来人接的,不若教他在咱们这里再消闲几日,横竖年节过了便可松快些。”贾母闻言点头道:“你是有女儿的人,果然比我想得又周到些。怨不得云丫头每日只合我说,恨不得作你女儿去;你瞧这可不是孩子话么?”王夫人笑道:“他若不嫌我,就认了才好。”贾母笑道:“小孩子的话,当得甚么真?你为人原是极好,小辈们无有不合你好的,若一个个认将起来,可不把一城的女孩儿都认到咱们家来了。方才你说的接几个咱们同族的女孩子来,这却也使得,只是如今年节将近,蓦地寻了来,也不知品性如何;说不得只得你辛苦些,待过了年再慢慢寻来也使得。或再耐烦几日,待凤丫头生了,自然又出来料理的。”王夫人闻得贾母这话有理,便道:“老太太说得是,正是这样方好。”二人又说了几句,王夫人见贾母面有疲色,方告了一声回去。第117章第一百一十七回【第一百一十七回】经营难晓前途未卜·懵懂谁知姻缘早成却说王夫人辞了贾母,自回得自己房中将方才之事想了一回,乃暗忖道:“老太太今日这意思,分明是要教定下云丫头来;只是尚未说定,想来还可回转。只是如何同他说才好?”一时颇有些无计可施,因又想道:“前些天闻得消息,道是过不多些日子,宫中各处主子又要晋位;如这一次不成,想是不成的了。只是如今家中银钱原有些不凑手,却为难办。”如此王夫人自想了一回,免不得又思念起元春来,是以心下烦乱,见房中无人,顾自落了两滴痛泪,暗想道:“可怜我已是这们大年纪,两下里儿女却都不曾有个着落,依旧要替他们cao心;若珠儿尚在,还可替我分忧,偏又去得早,撇下孤儿寡妇。珠儿媳妇人虽老实,却不甚中用;老爷如今的心也不甚在我这里,偏赵姨娘那贱人命好,也是我当日一时心慈手软,更恐折了宝玉福气,教他生得一儿一女;眼下环儿也跟着老爷读书,老爷竟也略有个要看重他的光景,若教他娘儿得了势,这府里那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正在那里想时,却闻得外面丫鬟报说探春来了,忙拭了泪,教人唤他进来。不多时,便见探春往房里来了,同王夫人行了礼。王夫人便拉探春在身畔坐下,闻他将近日所办之事皆一一回说了,却也桩桩分明,乃暗自点头,一行却又想起元春来,不免面上惨伤。探春见他母亲如此,忙道:“太太,可是有甚么不妥之处?”王夫人摇头叹道:“这却不是。不过我见了你,却又想起你大jiejie来,往日也曾在我身边这们说话儿的,只是如今要见一面也难了。”探春闻言点头,叹道:“大jiejie如今在宫里,眼前也没个亲人,委实教人惦记。只是太太也顾着自己身子些儿,前些日子才道身上不快,如今正见好了些,若只顾如此,教大jiejie知道了,定然也是放心不下的。”王夫人听探春这话,倒更添了愁绪,良久方叹道:“你却是个懂事孩子。若你哥哥有你一半,我也不至如此了。”探春笑道:“太太这话若教二哥哥听了,也该哭了。我前日才闻他如今学业有了进益,老爷也时常夸他呢。”如此又解劝一回,方才告辞回去。王夫人见探春回去,乃自往榻上躺下,却免不了又想起那许多不可同人说知的愁事来,少不得自行筹画一回;过了半晌,心下暗忖:“眼见今上也有了年纪,许是过不多久便将传位。新皇登基之时或要将宫人放出一批来的,不若赶在这之前,教陛下赐了进三皇子府中去,或还是一条出路。”如此愈想愈觉有理,暗道:“元丫头在宫中这些年,也并不曾入圣人眼中,纵这次蒙了恩典,得封位次,也眼见的熬不上去了;届时今上再行传位,可不是在宫中白白蹉跎了这许多年华?然三皇子如今正当壮年,元丫头若得入他府中,就凭他才华品格,难道没有出头之日的?”却说王夫人一时想定,自为得计,方才稍稍宽心。却又想到宝玉,自忖道:“如今还是将宝玉之亲事压几年的是。横竖他如今也小,又正读书,不过说他命里不该早娶,更兼要得了功名方才议亲的就罢了。待他jiejie出了头,一道旨意下来,老太太却也说不得甚么;也免了我在老太太面前难做。”是以心下打定主意,要将这一宝押在这上头;眼见天色渐晚,乃打叠精神,命人整顿房舍不提。及至晚间,贾政从外面回来,王夫人便同他说了此事,又流泪叹道:“元丫头为着咱们家的前程,年纪轻轻地就送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不可怜见的。如今有了这们个出头机会,说不得咱们俭省些,再将些银子与他去打点。”贾政想起女儿,却也叹息,道:“就依你说的做便是。”王夫人得了贾政这话,却也有了主意,自去筹措;贾政便往赵姨娘房里去了。暂且不表。且说贾母自是最疼爱宝玉的;又是这许久未见,如今一朝回京,方得慰平日思念之情,自然比旧时疼他之心又甚。况眼下又将年节,是以只令他往自己这边住着,每日也不教他只顾往房中读书,不过同湘云一道在自己眼前说话儿顽笑。贾政又见母亲年迈,度其疼爱宝玉之心,并不肯十分拂他意思,况近日赋闲在家,许多旧日清客皆来拜望,每日倒也有事可做,是以只作个“顺水推舟”,便将宝玉之学业暂且搁置,只待年后再行理会。那厢湘云见宝玉来了,不免欢喜无限。他本是天真烂漫之人,如今见了宝玉,自然去了平日许多愁绪,更兼贾母疼爱,在贾府住了这许多时日,倒也暂将家中不快一应丢开。因又想起那诗社之事来,恰那日往探春处去,便向他道:“三jiejie,如今二哥哥回来了,咱们可将诗社再起了罢。”探春却因素日事务繁杂,又恐王夫人知道不快,闻言只得笑道:“眼瞧这便是过年了,我同大嫂子这边皆不得空闲,宝jiejie合林jiejie家中自然也是忙的,也不往这边来。你要起,自己起去。若当真要起社,却也要过了元宵了。”湘云闻言免不了扫兴,却也无法,只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