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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竺法护就有些不在状况了。他毕竟是个专心译经的高僧,哪里能明白这两人话中之话?梁峰到不在意,和颜悦色对竺法护道:“此次佛诞,也当是大乘兴盛之始。自渡虽好,怎比渡人之德?”竺法护是标准的大乘信徒,所译的经典也是如此。但是此时小乘还占上风,大乘只能在夹缝中存活。听到这话,他也面露喜意,合十称谢。梁峰微微一笑,又道:“还有开山造窟之事,最近高门也频有意动。过了佛诞,将由我主倡,各家出人开山。还有诸胡,也有信众愿为佛祖塑像。”这也是梁峰和幕僚商议,想出法子。弘扬佛法,少不得立佛塔,建石窟。梁峰选择规模更大的后者,目的可不是给后世留下世界文化遗产,而是用这种方法,从各大世家和投效的部落中撬出劳动力。在乱世,谁也不肯轻易放掉手中的奴仆。这成千上万的劳动力,就变成了私有物,无法为官府所用。建造石窟,虽然耗时耗力,但是人丁一旦交出来,再想收回就不那么容易了。而新的石窟,也能凝聚投效诸胡对于晋阳的向心力,只要安排妥当,未必不能变成一箭双雕的好事。对面的老和尚面色也绽出了些喜意。他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吗?也许心知肚明。但是这对怀恩寺可是一大壮举,怎能轻易放过?确定了佛诞日的诸般事宜之后,梁峰才离开了怀恩寺。然而刚回到刺史府,段钦就拿着黄册赶了过来:“主公,最近官田的流民数量开始减少。我已查过,应是诸世家在偷偷收容隐户!”“诸世家?包括小士族吗?”见段钦点头,梁峰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这可不是件小事!人力资源永远是第一要务,之前士族也不是没有趁着大乱,收容流民任其为奴,但是各家财力有限,未必能抢占多少。现在并州逐步归于安定,手里有了余粮,这些人怎会放走送到嘴边的肥rou?而这,不是一个户两户所为,是一个阶级的群体行动。就连小士族都忍不住下手,要怎么勒令禁止?“为什么会如此?”若是他横征暴敛,那些流民出逃也不奇怪。如今屯田制度完善到如此地步,免费提供农具,还有优厚的种粮借贷规则,为什么这些百姓还要自卖为奴?段钦轻轻叹了口气:“终归有人,不肯从军……”只这一句,梁峰就明白过来。屯田如今同屯兵连在一起,屯民大部分都是要入伍的。他们要举起刀槍,保护自己的家园。但是有人能接受这样的条件,有人却畏惧难安。军户可是终身制的,若是成了屯民,是不是世世代代都要当兵打仗?要是肯战,谁还会背井离乡,成为流民呢?这些目不识丁的百姓,可不知官田究竟如何,他们只知道趋利避害,选择更轻松的存活方式。成为士族的隐户,虽然沦落为奴,但是世家普遍家大业大,未必会强征他们成为部曲。只是种地,还是可以忍受的,哪怕对方收取的佃租更高一些。这样的愚民,又何止万千!要怎么办?惩罚士族,让其不能收容隐户?现在不是进行改革的时候,没有这个外部条件。他还要依仗这大大小小的士族,为他治理一州之地。不闻不问,听之任之?只怕这些贪婪的世家,会吃的肥肠满脑,更加无法控制!梁峰沉默片刻,开口道:“既然如此,就改屯田法案吧。屯兵入伍以五年为限,只要满五年,想不想从军,任其选择。选择退伍,耕种的田亩归属个人,赋税照常缴纳。”段钦吃了惊:“这……这岂不是自毁城墙?”辛辛苦苦训练了五年,成为合格兵士之后,再放任他们退伍?还把农田分给他们?人人都去种地了,兵从何来?!“天下又有多少流离失所的百姓?”梁峰反问道,“五年之后,旧人退伍,难道就没有新人补上吗?再说这些人回到乡野,会忘了长久cao练的本事,任人欺凌吗?”段钦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这是要……藏兵于民?这野心,也太大了些!是了,百姓求的不还是安居乐业?服过兵役,赚足田亩,回到乡间安稳度日。兵是转成了百姓,但是这些人心中的血性却永远留了下来。若是真到了危机时刻,主公登高一呼,他们会任旁人夺其田产,毁其家园吗?秦国举国为兵,也不过如此了!而这样的做法,又能让士族的私心彻底破灭。能为庶民,何必为奴?甚至不用清理,各家就会出现逃奴。这些人都是隐户,未曾入士族户籍,谁能拦得住他们!到时恐怕非止并州,天下流民,皆要入主公治下!可是这些擅长作战的百姓,是否会成为隐患?一旦出现兵乱,他们可比寻常草寇更难对付!像是察觉到了段钦眼中的犹豫和不安,梁峰一哂:“昭明德,建太平,举俊才,兴学官,三公有司或由穷巷,起白屋,裂地而封,宇内日化,方外乡风,然而盗贼犹有者,郡国二千石之罪,非挟弓弩之过也。”段钦熟读经史,立刻想起了这话的出处。此乃所载,吾丘寿王答公孙弘之言。公孙弘建议汉武帝禁绝民间使用弓弩,以防百姓造}反威胁郡县。而寿王对曰,威胁天下的,从不是弓弩,而是恶政。战争时,用兵器阻挡侵略,安居时,则用弓弩制服猛兽,这才是兵器原本的用途。当年秦国禁止百姓使用刀兵,他们不仍用手中的农具,反抗暴政吗?因为寿王进言,汉武帝才没有下令禁止民间用弩。而汉弩之强,甚至今日亦不能敌!百姓的能力,其实从不是乱世的根由。吏治是否清明,才是关键所在。能在这样的乱世中,讲出这等话,胸襟气魄,实非常人能及!段钦深深吸了口气:“主公有此一念,何愁霸业不成!”梁峰自己却心知肚明。汉唐时,对于武器的控制都颇为松散,也没影响其盛世的诞生。相反,严格施行兵器管制的元朝,还不是未满百年就被一个放牛娃、游方僧领兵推翻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才是符合社会历史观的答案。想要依靠士族,终归是一条短暂且荆棘丛生的道路,不是被吞噬就是被同化。这天下百姓,方才是最值得依靠之人。在这之后,并州还要面对鲜卑胡马,不知有多少年的仗要打。他怎能让这一州之地,只剩下不堪一击的孱弱百姓?倚在凭几之上,梁峰道:“此事,要尽快理出方案布告,趁佛诞之际,广为流传。趁着王浚攻来之前,做好万全准备……”作者有话要说:有人问张宾是正宫,那奕延是啥?呵呵,他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