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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道:“没架子,脾气好。”话毕,又忙补充,“我不是说你是刚才说的那种人,真的!”单荀看着他笑,脸上没什么恶意。刚毕业的孩子,身上还有一股锐气,摆出一副看清事态的模样,又处处透着不纯熟。他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苏枳。其实小顾说的也不全对,他不端架子,不用人哄,却也不一定会把摔跤的人扶起来。秦睿曾经评价他,整个就一伪君子,杀人不见血的。看小顾是真有点急了,他才开口道:“知道,你的意思我还听不出来么?”小顾松了口气,笑道:“那是,你是凛大神嘛。”单荀笑着开了瓶V8,给他递过去。小顾接过来,和他碰了碰杯,就着瓶嘴喝了一口。“你和瞿总有点像。”小顾道。单荀道:“瞿方泽?哪像了?”小顾道:“脾气都很好,不来架子,认真起来又挺吓唬人的。昨天你放话坚决不喝酒,不去唱K,那架势,我见那徐经理话都憋不出了。”单荀把玩着手里的启瓶器,拇指在中间的圈里摩挲,一边道:“我是真应付不来这种场合,这应酬吧,一旦沾了酒,就一时半会脱不了身了。和那么一桌人耗着太难受,早吃完早散多好?唱K也是,一方面得熬时间,另一方面吧——我是唱歌呢,还是配合他们聊天?和那帮人真的没话说。”小顾笑道:“你们写作的好像都挺怕应酬。”单荀道:“我也就是怕商场上的这一套。私下让我去接触几个朋友,也没什么事。”他笑,“现在很多人都有社交恐惧症吧,尤其是干我这行的。”小顾道:“不过你最后怎么还是去洗浴中心了?”单荀道:“喝酒推了,唱K推了,再推下去,就真得罪人了。别说你瞿总,丁秋首先得教育我一顿。”小顾闷声笑,又仰头喝了半瓶酒。顾忌着在外地,单荀没多喝。随时注意着时间,不能玩太晚,小顾和他都要早起,一个赶飞机,一个赶火车。酒吧里来了个美女歌手,吉他弹唱,多是王菲的歌,声线也很像。并非很投入,却衔着一股似有如无的幽怨。单荀听见小顾也哼起来,他嗓音有些左,却哼得投入,身子也跟着晃。一曲毕,小顾拿起酒瓶示意单荀碰杯,单荀应了。“单哥一个人去南京玩,不带女朋友?”“哪来的女朋友。”单荀哂笑道,“再说,就算有了,人家也不一定像我这么闲。”小顾惊讶道:“还以为有呢。”单荀道:“我年纪也不小了对吧。”小顾一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单荀笑道:“行了,逗你呢。我确实也年纪不小了。”说着又抬起左手,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小段距离,“不过比起你瞿总,还要年轻那么一点点。”小顾咯咯地笑。单荀道:“你小子呢?大学是在本地上的对吧。”小顾眸光一黯,单荀就知道捅娄子了。果不其然,这小孩垮下脸,闷了口酒,道:“分了,让个人渣给撬的墙角。”单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伸手拍拍他的背,道:“还年轻呢。”小顾点了点头,道:“我不难过,真不难过,有她没她我不照样过么?我偏要好好的,每天高高兴兴,就不遂他们的愿。”单荀瞥见他眼眶一下就红了,也不戳穿,一只手继续把玩启瓶器。指甲扣道金属片上刮动几下,又把拇指穿进圈里,用指腹按压。他手指长,骨节分明,瓦片甲,又有光泽,有不少人夸过好看。包括苏枳,秦睿,甚至丁秋。小顾喝得有些多了,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单荀看他那副落魄样,也不好出言喊停,只是默默收了他的酒瓶,与自己面前的一并挪到一边。没了酒,小顾倒也不急,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说上,从进入大学,和那个女孩在社团相识,到朋友怂恿下展开追求,再到三年磨合,毕业前租房的规划,口齿不清,单荀却也能听出个大概。心下奇怪这人怎么把事情憋在心里,却又在这种时候毫无防备地倾倒给一个仅接触三天的人。直到他说到第三者的插足,果然又是老剧本,被最信任的兄弟横刀夺爱。他道:“原来他们一年前就搞到一起了,把老子当猴耍,我他妈当了一年的跳梁小丑。”“我这么拼为了什么?我把未来都计划好了,处处有她,处处绕着她,我把她当太阳。她把我当陨石,她的未来老子屁都沾不上!”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扑在吧台上嚎啕大哭。周围不断有目光投过来,又移开。单荀冲酒保回了个笑,由着青年哭了一会,才伸手过去拍拍他的肩,递了张纸巾,提醒差不多该走了。小顾肩膀的抽搐逐渐平息下来,接过纸巾,闷头擦了会脸,说去上个厕所。单荀看他能走稳,也没跟过去。最信任的人没了,一肚子话都没地方说,估计平常也没多喝酒,今天让他撞上了。以前秦睿还跟他开过玩笑,造成兄弟反目的,一般是两个因素:金钱,女人。第二个因素他们俩是沾不着边了,跟他来往,他放心多了。趁着等人的这会,又摸出手机,准备给两天没联络的萧君漠发条信息。之前还有点“纵我不往,子宁不来”的怨气,现在反倒一扫而空。结果号码还没拨出去,让背后一阵吵嚷声打断了。回头一看,小顾正给一个将近一米九的魁梧男人揪着衣领,双腿几乎悬空,男人从头顶到衣服都是湿的,水流顺着挑了蓝黄两色的一撮刘海上滑下来,流过凸起的颧骨,顺着下巴落到胡乱敞开的衣领上。单荀傻眼了,把手机赛回口袋里,立马赶过去。他脚步快,小顾拳头更快,只见他一拳捣在那人腹部上,男人痛呼一声,周围三五个男人如狼似虎扑上去,场面彻底乱了。萧君漠是在停车场里听到瞿方泽说这件事的。两人差不多时间到,下车就碰到了,瞿方泽顶着两个黑眼圈,一来就跟他说了单荀住院了。他一愣,晃神间又听瞿方泽说,是酒后斗殴,挑事的是他助理,六打二,都进了医院,对方带头的那个伤得不轻。听到“伤得不轻”的主语不是那个人,萧君漠脸色缓和了些,道:“现在怎么样了?”瞿方泽道:“除了那个最严重的,都醒了,对方家属闹到医院里。助理家里联系不到,单荀父母拍的板,赔钱,将近四点多钟才消停。”订了五点多中的机票,下午提前下班,下了飞机本想直奔医院,又顾忌还有人在,中途买了花了果篮。到病房门口,扣了两下门,听见里面应了一声,单荀的声音。单人病房,推门进去,就见那人缠着脑袋靠在床头,左手也让绷带缠着,捧一部iPad,右手在屏幕上灵活滑动,游戏音乐不大,伴着噼里啪啦的音效,空荡荡的房间倒是有点热闹。漫不经心地抬头一瞟,那人也愣住,将他像文物一样考究了半晌,才道:“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