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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白光,日头挂在正中,差一刻便到午时,白花花的太阳将他的影子照成小小一团,浓缩在脚下。庙很小,只有一进小堂,堂里地上长满森森杂草,台上供奉着一尊叫不上名字的泥像,泥像眉目原本端庄祥和,但泥彩和金漆早已剥落,生出几分狰狞可怖来。踏进庙门,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庙内阴寒无比,气温竟似比外面低了十度左右,站在其内再看看外面温暖的阳光,仿佛隔了几重天。长戚推算出这个时辰方位时曾告诫他,一般与鬼门相通的地方都是阳气极盛的,你早一点到那,让阳气多护你一会也是好的。没想到这里竟有间小庙,时间未到,相通之处应该正是泥像身后,翠生绕着泥像慢慢走了几圈,忽然心中一动,正要虔诚地跪下,却觉被什么绊住,脚上咯噔一下。原来是半截石碑,也被藤蔓爬满,埋在齐膝的荒草里,一时竟未认出。将草蔓撕开,露出里面的碑文,斑驳的石面上竖着两行字:“往生司处伺阴阳,纯阳帝君递往生。”古时常有“午时三刻开刀问斩”之说,因为其时开刀,阳气最盛,阴气即时消散,古人认为罪大恶极穷凶极恶之人,应该连鬼都不得做,以示严惩。因此若选阳气最旺的时刻进入鬼门可保阳身不毁。还差一刻,翠生将身上东西一一清点,每一样都是提前浸过搜魂砂的,连他身上的白衫也不例外。因为沾染了生气的东西都不能带进去,谁也不知道这个说法从哪来的,但是多一分小心总不会错。临行前四院师傅聚在一处接受他的拜别之礼,气氛颇悲壮。神机求通和幻生夜师傅竟还赠了他两样好东西,也算为此行多了一分保障吧。但由于四院师傅都在,原本想拜托藿白照看下云翡的指望便落了空,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最后还是藿白细心,末了对他说:“桃林里那人,你放心好了。”“鬼门与人间相通的那道门并不在阳间,中间隔着一条路,过了那条路才是鬼门入口,红符应该也在那里。”长戚将搜魂砂交给他时手有点哆嗦,就像每次喝多了那样。忽然翠生有点明白了,为什么长戚总愁苦着脸闷头灌酒,若谁揣着一个秘密十几年,总会有点疯癫的,何况这个秘密还介于信用和父爱之间。藿白眉心皱成个川字:“那条路具体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但你一定要记得,收敛好情绪,不要让‘它们’觉出一点生气。”收敛好情绪?哦,对了,那条路上也许还有同行的生魂,对怨气最是敏感……翠生眼睛看着脚尖,面色如心情一般平静,尽量不去想那些与感情有关的人和事。还差一点……一点,翠生望着庙外的日头渐渐炽烈,竟然有些口干舌燥,也许这种感觉就叫紧张,从没有过的情绪,是因为身边没有他么?想到云翡,巨大的失落感袭来,他现在在做什么?藿白有没有解开他的xue道?岔神的功夫,腰间忽然一紧,翠生惊觉自己的失态,又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双手在腰间细细摸索,果然是它,神机的镇院之宝,银丝。求通将它抛在自己脚下时,他险些没琢磨过来。他盯着那团白丝还在想呢,扔给我一卷丝线干什么?我又没练过鞭法,这么细的线,鞭法出神的琉风也使不顺手啊。长戚一声大笑:“还不谢过求通老头,我要了多少次他都不肯借我!”翠生这才伸手去拾,地上的细线就像有灵性一样,刚触到他的手指,便蛇一般缠了上来,“吱溜”一下,眨眼功夫便从手臂滑进腋下,直到腰胯,腰间瞬时如缚了圈冰雪,凉得通透。看着翠生打了个冷颤,求通不由笑了,摇头晃脑道:“银丝可是我们神机院的法宝啊,一点情绪起伏它都会察觉,在你体温升高前提醒你。”翠生念了几句口诀,心才算渐渐平静,银丝也安静下来,又回复成刚好的松紧挂在腰间。时辰已到,泥像背后竟露出一个洞,漆黑的散着幽光的洞。翠生抬脚迈进去的时候,没忍住,还是想了一下云翡,和鹤蓝。腰间自然又是一痛,银丝比刚才绷得更紧了些。真是智能……翠生忽然很想笑,若是不停的思念,会不会被银丝拦腰截断。原来离开阳世就是这样的感觉。仿佛做梦一样,又好像在水里,身子沉沉的向下坠去,却没有带起一丝风声,身体里某些东西因为rou体的重量而轻飘飘地聚在一起,渐渐聚到脑顶时,仿佛要破头而出,翠生忍不住伸手去捂,那些轻飘飘的,是灵魂吧?所幸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只持续了一会,很快他便重重摔在地上。翠生揉揉眼睛,又摸摸怀里,视力没问题,东西也都在,但这……这是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通往鬼门的路?眼前的景象简直比人间还人间,宁静和谐!一片有高有矮的红砖楼,楼与楼之间有草地,草地上还竖着“请勿踩踏”的小木牌。翠生试探着往前走几步,地是实的,还有颗颗粒粒的碎石子,仿佛某处楼里还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他抬头看自己掉下来的地方,蓝天一望无垠,哪有什么裂缝?他不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或者师傅算错了地方,也许这只是阳间的某个普通小区?他慢慢向前走,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去。忽然一股凉风吹在耳后,翠生站住,凝神静待,又是一股凉风,只是这次喷在了脖根。风里带着哀怨的阴气,翠生并不陌生,一定有什么跟在他身后。他快速的转了几个身,什么都没发现,不过他仍确定了一件事,这是通往鬼门的路没错,因为转身时他没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心里有了谱,慢慢向怀里摸去,手随心念闪动,一抹白光挥出,翠生的手上已多了一枚菱形小镜,大小刚好卡在手心。幻生夜师傅所赠的,幻镜。白生生的镜面上映出两张面孔,前面一张是翠生,正睁大了眼睛盯着镜中后面的那人,后面那人面无表情地盯着翠生的脑后。“鹤蓝!?”翠生惊呼出声:“你……你怎么……变成这样?”鹤蓝死了,现在也在鬼门的某处没错,但他的变化却令翠生始料不及。他万万没想到,鹤蓝此时也和他见过的那些生魂一样,浑身散发着哀戚的死气,仿佛他失去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很多鹤蓝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