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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但说的是留在这个世界。”他语气淡了下来,暗含警告:“吉尔伽美什,我的意思跟你要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吉尔伽美什:“……唔。”不得不说,敢这么对他的人,这个世上就只有埃迪了。王还是没有生气。他轻笑了一声,在时间流逝间,眸子里的神采竟显得暗淡了下来。这也是无可避免的,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此时的他已然抵达了弥留之际。“我得到了许多种材料,从中找到了最坚固的,做成了天底下最坚固的锁链。”吉尔伽美什突然开口。“结果还是不行啊。”笑意没有抵达眼中,可他还是看向埃迪,“就这种程度,还是锁不住你。不过,就算是现在,我仍旧不打算用我本来就有的那道‘锁’。”埃迪皱眉:“什么?”吉尔伽美什轻哼一声,说出了一个词。埃迪的表情顿时变了,一时呈现出怒意。但快要发作之时,他又强行地忍了下来。——天之锁。那是彰显王的挚友恩奇都的存在及地位的重要之物,也是恩奇都的象征,作为王最喜爱的武器,他曾用其束缚住天之公牛。埃迪自然见过天之锁,但却不知道天之锁的真名。天之锁,Enkidu,也就是“恩奇都”。按理来说,天之锁是对神才有作用的武器,神性越高,越是难以挣脱,埃迪身上没有一点神性,天之锁对他没有任何作用。可吉尔伽美什还是说,这是唯一能锁住他的锁。这说得一点也没错。那条锁链,是恩奇都的化身——所以埃迪才会在听完那句话后突然愤怒起来。虽然他很快就冷静了。“故意激怒我有什么好处么。你这家伙,难道真的想要被我揍?”“以后再说吧。”“……”埃迪一愣。这么轻柔的话,竟然会从吉尔伽美什的口中说出来。王躺下去后,已经再度闭上了眼。埃迪出现时在他身上重现的锋芒在这时渐渐地褪去,那有点晦暗,死气沉沉的阴影似是要攀爬上王静谧的面庞。虽然他还在轻描淡写地说:“我累了,所以就下次再说。”——在你下次再回来之前,我一定会找到能把你留下的锁链。哦,如果可以的话,再跟那个坏心眼的恩奇都见一面,找他算算账也不错。埃迪沉默了。他垂眼看着吉尔伽美什,此前还残留于心的气愤终是无可奈何地散去。离开乌鲁克,在外耗去几十年,是他自己早就做出的选择,跟吉尔伽美什那突如其来——咳,总之把他吓了一大跳的告白没有关系。他只是没想到,向来没有多少耐心、更难以想象会对什么人心生特殊感情的笨蛋王,过了这么久了还对他耿耿于怀。而且……“去你的。”埃迪骂道:“死了都不肯放过老子?”吉尔伽美什没有回话,但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埃迪彻底地拿他没办法了。时间还在无法阻止地流逝,寝殿内,连呼吸的细微声响都越来越微弱,到了近乎消失的地步。最后,再响起来的,是男人的一声叹息。先是恩奇都。接着,又是吉尔伽美什。“……算了。如果还能再见面的话。”他伸手,拂开了似在闭眼安眠的王的额发。又有阴影落在王的身上,却是男人俯身,他的嘴唇贴在了吉尔伽美什的额间。“在我的家乡,就用这个动作表达对家人,朋友的祝福。”“就算你是个不听人话的混账,我也要祝福你。”就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轻微的触感,一落即散。他又摸了摸吉尔伽美什似乎也有些暗淡的金发。阳光被他的背影挡住了,可是,安然睡去的王看不见,他此时垂落的目光里,浮现出了曾经也出现过的淡淡柔和。“睡吧。”“乌鲁克的王啊。辛苦了这么久,你总算,可以休息一阵了。”……埃迪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他直接推开了寝殿的大门。吉尔伽美什应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来,屏退了侍卫侍女,门后,就只有一个人静立在那里。埃迪看了那个人半晌,终于照着记忆比对了出来。“是你啊,西杜丽。”酒馆家的女孩儿,这么多年过去,自然已经长成大人了。虽然蒙着面纱,但她看上去,年纪比埃迪还要大上不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埃迪从她身边走过时,语气平和地问道:“神已经销声敛迹了,祭司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已是祭司长的西杜丽露出了略带苦涩的表情:“你说得对,埃迪哥哥。在失去我们信仰的神的声音的现在,我其实没有再站在这里的必要了。”“只不过——”“嗯?”“我是为了代替你一直注视着王,才会守候在这儿的呀。”西杜丽终于微笑了起来,跟埃迪记忆中那个活泼的小姑娘有了更多的相似之处。“我还记得我们那时候的约定哦,你呢?”埃迪看着她,慢慢地,笑容也在扩大:“哈哈——我当然记得了!”“果真没看错啊,你是个好姑娘。”他张开手臂,用力地拥抱了这个好姑娘,也像当年那样揉乱了她的头发。人神之子,以“纽带”的身份诞生的吉尔伽美什王。纵使他自认为人,不承认自己神的血脉——他的死,便象征着这一时期神代的没落。也就是说……“神的时代,从现在开始,已经结束了。”西杜丽最后的喃喃自语被风吹散,渐渐地化为虚无。已经远去的埃迪早就听见了。熟悉又陌生的乌鲁克城被他抛在身后,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平野。起先,他的步伐十分平稳。但走远之后,途经如今早已变为山石堆砌的废墟的神山,庞大的碎石间,还能够找到被苔藓覆盖的神殿的遗骸。埃迪站在这里,眼中映入一片狼藉。原本淡漠的神色就从此刻开始改变,眼中阴戾浮现,在吉尔伽美什面前都没有展现出的莫大的愤怒、在西杜丽面前更不可能展现出的晦涩,都在此刻尽数涌出。“消失了?”“终结了?”“跑得还真是干脆啊。”一觉醒来,伤势恢复,当他攀登上这里最高的山峰,欲要再去寻找神迹重新复仇之时,茫然降临。不仅是伊什塔尔——他什么都没找到。就像是顷刻间,在人间飞扬跋扈的神明都退回了天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