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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数到林烝回来,数到五百五十下也没有。这会儿半夜里被梦吓醒,身边的人还是这么细致。桑野默不作声,被林烝揉了揉头发。林烝始终认为桑野的分手宣言只是一时兴起,等到这一阵子过去,桑野多少能够接受的时候,他们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需要分开的理由。可桑野说得是真的。他想逃走。越过山丘去往远方。可是林烝舍不得他,林烝不让。他想要回法国的提议被林烝沉默反驳,他要一个人居住的提议也被林烝反对,原因是他摔断了腿,生活无法自理。林烝很长时间没有去上班,早晚做饭,他做西点的手艺还不错,做的家常菜就只能算是“吃不死”。桑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敷衍之意明显。这件事是他食言了,是他发誓又违背了不会离开的承诺。他想走,一刻也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他想走,想环球旅行,想纵情歌唱。可是林烝放不了手,他变得越发沉默,只有望向桑野的眼睛里有灼热的思维。这样的灼热也渐要熄灭了。私立医院套间病房的墙壁也是浅黄色的,桑野一睁眼就看见这颜色,每每要恍惚一下,以为自己是在母亲病房的陪房小床上。僵硬好半天才渐渐回神,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不是他mama。忽然的桑野就失去了进食的欲望。可能是那天的干呕来得太快太猛,喉管一直不舒服,肠胃里也很难受。桑野觉得他的胃溃疡像是要从身体内部开始让他腐烂,流食都吃不下去,只能吊葡萄糖。他自己主观意愿上也不想吃东西,逼迫自己和饥饿感抗衡,冥冥中有一种轮回不得休的宿命感。原来当时他mama死的时候,是这样一种感觉。食物的香气不能让他提起精神,在生活里把自我抛弃。林烝意识到不对劲是在当天下午,桑野连续三餐都拒绝进食。他迅速消瘦下去,眼眶眉骨竟也显出一股颓丧的突兀,静静地看着他,用这种方式让林烝妥协。林烝甚至暴躁地想捏住他的嘴把食物给他灌下去,可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这是一种比占有欲更进一步的舍不得,他的喜爱对桑野来说是困扰,桑野就是他的“不得”。第二天依旧如此的时候,林烝放弃了,他给傅知非打了电话,然后站去了病房外,只在无人可见的深夜进来看着他,一看就到天明。舒望熬了rou糜稀粥,滗出米汤,傅知非拎着饭盒来到医院的时候,看见他和林烝的样貌只剩了沉默。病床上桑野的腿被架起,有气无力,强撑着对他笑。他解脱了,他自由了,可他一点都不开心。傅知非只得一叹:“……玩过了。”林烝倚在门外,声音哑得像砂纸擦磨过,盯着病房的门,像是自言自语地问:“他吃东西了没有?”病房外舒望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以为他在和自己讲话,回答说:“应该会吃了……吧?”林烝仰头吐出个标准的烟圈,松了口气。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移开,好像要从房门后面看见桑野的吞咽,看见他身体里重塑的生机。旁边的舒望不时看他一眼,觉得他健康状况也十分堪忧,小青年不谙隐匿,眼睛里的关心藏不住。然而林烝并不喜欢这种视线。他不喜欢别人对他的关怀,在这一点上和桑野是完全一致的。他们只属于彼此,没有其他任何人的立足之地,挑剔到连一个善意的眼神都不想要。林烝想了想要怎么让舒望挪开探究的视线,忽然淡淡勾起嘴角,说了声:“恭喜。”舒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林烝道:“你看上去和傅知非的感情不错。此前我和桑野都以为他要孤单单一辈子。”舒望抿了下嘴唇:“你和桑野……”他又闭上了嘴。林烝指间夹着烟,又淡淡看过那扇门上去,轻声一笑说:“就这样了。”胜负明显,结局堪定。林烝捻灭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语气忽然变得难以捉摸起来,带着某种暗示:“相爱的人还会再见面,你信吗?”舒望陡然抬头看着林烝。“我不信,”林烝一字一句地说,“那只是巧合。五年六年,那也是巧合。”舒望敏锐地察觉到林烝知道了他的过去,知道他六年前和傅知非之间短暂的交集,也知道他站在傅知非身边的、暗藏情愫心思的隐晦渴望。林烝和桑野的眼睛都太毒辣,仿佛能把每一个人都看透。这让舒望觉得有点冷。“和你和傅知非之间不一样,如果我放桑野走了,他就再也不会回来。”林烝几乎是坦然承认了他的清楚明白,他甚至笑说,“惊讶吗?有些事情总能在细枝末节里发现一点,发现了就顺手查一查……毕竟你和他走得也挺近。”舒望惊颤,声音都不自觉冷了下去:“你这样查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不,”林烝摇了摇头,他的绅士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碰触地板,“我对旁人没有多大的兴趣。占有的欲望也并不是谁都能挑起。”舒望:“你把桑野逼得太紧了,就不能好好和他沟通,为什么非要用这么绝对的方式?”“为什么要用普通的方式?”林烝笑着想,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又知道多少事情的真相呢?林烝眯起眼睛:“如果不是为了保证他能跳能笑,我觉得最好的方式是把他浸在福尔马林里做成珍贵的标本,只属于我的。”舒望打了个寒颤,林烝看着他脸上的震惊觉得十分好笑:“你竟然真的信?”林烝看着病房的房门微微闭上眼睛,声音也显得很淡:“如果是桑野听见我说这样的话,他只会问‘福尔马林里泡起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红酒汤浴来得舒服’。”“庸人无趣,只有他是快活的。”林烝脸上的笑意淡下去:“当我想要抓住他的快活的时候,就已经抓不住了。”舒望:“你那样关着他,他肯定不愿意。”林烝摇头道:“你不明白。关住他,或者只是劝告他喝酒伤身,对于桑野来说是一样的。他没有给任何人选择他的权利,连开口都不被允许。”“我很清楚,想要留下桑野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让他自主地来选择我。可是,”林烝拄着绅士杖直起身来,高傲又孤冷,着重强调了“可是”两个字,仿佛给自己竖起堡垒。林烝说:“我也不能任人挑选。”舒望:“难道你们就不能各退一步,相互体谅吗?”林烝摇头嗤笑:“不能。如果桑野心甘情愿抛弃自由,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