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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的嗡嗡声吵醒了。外界一片漆黑,王珏烦躁地翻身,发现自己竟然也不知不觉躺到了床上,而且有人握着他的手。他一动,发现挣脱不开——那触感不是柔软的手掌,而是一种僵硬的禁锢。怎么会是硬的?他颤抖着用小臂一碰他的小臂,发现是冰凉的。那只宽厚的手掌脱离了他的体温,也很快凉了下来。他疯了一样起床去开灯。就着惨白的灯光,他缓缓低头,然后看见了李微面无血色的脸。嘴唇灰败,眼睛紧闭。嗡嗡乱叫的不是吸血蚊子,而是食腐的苍蝇。他死了?他去摸他的脉搏,没有心跳。他去探他的气息,一片死寂。他死了。死的时候还握着他的手。他睡得太久了?衍辰的药有问题?王珏瞳孔骤缩,站在那,整个人僵住了。平日异常活跃的大脑也陷入死机,他整整愣了两分钟,残存的逻辑意识碎片才挣扎着拨开重重迷雾,从一滩浑水之中揪出一个漏洞:这里是他家,八年没人回来了,哪来的电开屋顶灯?当世界的真实性被质疑,时间线收束。他猛得坐了起来。世界回到起点,有的只剩下止不住的大口喘息。他还保持着那个跪坐的姿势趴在床头。是梦魇。那人还在。确认了床上人的脉搏还不够,他又忍不住伸出手握了一下他的手,尚有温度。他虚脱地把脸迈进床单里,用指腹挨上他掌心遍布的薄茧,就着那温暖干燥的触感,不禁多摸了几下。他突然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果然,一抬头,李微正睁着眼看他。王珏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快速调整好紊乱的气息,心虚道,“咳,醒了啊。”“这是哪?”手被放开,李微一下利落地坐了起来。“我家,开你车来的。你不要再躺会儿?”“不用,我早醒了。”李微翻身下床,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我洗个脸,等我回来时你最好解释一下,所有的事情。”王珏抿了抿嘴。李微回来时脸上血污已被尽数洗去,恢复了往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神态,果真是药到病除。视线里他脸上挂着的水珠不断合流成一股往下淌,本只是想看看他洗脸的成果,可王珏带了眼镜看得清楚,就忍不住又多瞄了几眼。一眼看见了湿透的睫毛在重睑的狭缝前结簇,又一眼看见鬓角上也伏着水汽,贴着脸颊款款向下,引出一条流畅而明晰的下颚线。水珠一个接着一个,从鼻梁,从唇珠打着圈滚下来。整个人散发着湿漉漉的气质,给他来质问的凌厉的眉目也添了几分柔软。不知怎么,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衍辰的那句“我们第一名的美貌”,浑身不自起来。他的头骨一定非常标致。换了个说法,顿时从容了许多。“那个,”他战略性地递过一张面巾纸,“擦擦。”李微伸出手却没接纸,直接捉住他的手腕往自己方向一扯,一颗水滴直接掉在他手背上:“说吧,拿出你策反我的自信来。”“……”王珏挣了一下没挣开,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你的人生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疲于奔命了。”“你效忠于灰鲸,是因为你走投无路,但是如果你本来是有路的呢?”“什么意思?”李微看着他的眼睛。“我问你,你们组织的杀手都是哪里来的?”“有两个途径,孤儿院买的和内部推介。”“只有这两个吗?你们核心技术高层是不是也是这样?”“是。”“你们高层每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你自己心里清楚,他们每一个人拿出来,能力都远高于你们大学的同龄人的平均水平。而你们大学又是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水平又高于全国同龄人的平均水平。单单从概率上讲,从孤儿里出现这么多佼佼者,本就是不符合常理的。”“嗯。”李微赞同了他的逻辑,“后天的培养占了一大部分,但是内部人员的思维活性的确远超常人,我也是上了学才知道的。所以你想说什么?灰鲸给我们用药了?”“不是,我承认你们技术很高端,但应该还没涉及到基因的地步。”王珏悄悄从他手里抽出来,“我是想说,你们纳新的途径不止这两个。灰鲸不是把筛选范围扩大了,而是没有范围——逻辑因果是反过来的,他纳新的标准,从来就只有一个,就是头脑过人。他精力从来没有放在范围筛选上,而是如何铲除阻碍。”“他是一个孤儿制造者。”王珏闭了闭眼,说道。☆、第20章【21】王珏开始仔细地观察他的反应。当你告诉一个人,一直以来救你于水火的老板其实是这一切荒诞闹剧的始作俑者,正常的应激反应理应是怀疑、怒不可遏、再到迷茫。可作为一个连想都不知为何物的业界AI,在众多精妙设计后的虚与委蛇的表情世界之中,只有“不爽”的真实度略高于其他表情。经过他在李微的雷区边缘疯狂试探,捕捉到两次这种情绪:第一次是在他装睡出逃被抓回来,第二次是自己冠冕堂皇的“车祸”借口被拆穿,这说明“欺骗”是能够激起他情绪波澜的行动之一。至于伦理,他已经不作奢求。他会说什么?怀疑是肯定的,但他要揪出的是怀疑背后的那一丝不爽。谈判的技巧就是引导情绪,抓住痛点,直击需求。他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生怕他说出一个“所以呢”。“所以,”李微在灼灼的注视下开口了,“你也是?”王珏一愣,这一句将做好各种准备的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你就不关心关心你自己?”“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李微坐下来看着他。王珏心下了然,回头看了一眼墙壁:“是不是虽然觉得小时候没有记忆很正常,但回忆是被横断式地截断,从那以后每个细节都很清晰?”李微看着他算是默认,随后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墙上,夕阳的微光投透过灰蒙蒙的窗子投射进来,甚至还伴随着一点丁达尔效应,将那一片奖状照得柔和无比。“你是被催眠了。”王珏下了结论。“精确到这种程度,你应该有证据吧,”李微道,“不然灰鲸也不会追杀你。”“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王珏耸肩,“但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法给你看证据。”李微挑了一下眉。王珏笑而不语,弯下腰,从床底翻出一个蒙尘已久的盒子,掸了两下,呛得干咳了好几声。那盒子虽然脏兮兮的,但依旧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