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性诡计

    “为了确认我是不是真正拥有才能，就要把我当成向你最爱的希望献上的燔祭，你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很残酷吗？”

    “真讨厌啊，荒尾同学那种说法，不就说得我像是恶人一样了嘛。——为了得到真相而进行的‘解剖’、是不是更准确呢？”

    等下。

    “开膛破肚，有比燔祭的下场好到哪里去吗……？”

    “被你这么误解还真是困扰。你看，对自己的才能毫无指望的你，早就与行尸走rou无异，即使被否定也不会一蹶不振的吧？与其说我要成为杀人的信仰犯，我倒自认为是在帮你查明死因呢……呐，稍微陪我一下吧。当作是难得的休息，不也挺好的吗？”

    继续和魔术死磕也没什么不行的。

    不管选哪一边，我本就没有胜算可言；之所以拼命地寻找浮木，也不过是不甘愿溺毙而做出的下意识行为。

    有机会被选为超高校级的窗口期只在高中这三年而已。迟早会迎来终末的话，有人在旁边见证，也许看起来就不会那么可悲了吧。

    “我知道了。一年。我只会把这一学年的时间留给你。如果依旧不见起色——”

    “那就是我和荒尾同学的双输呢，”狛枝同学总结道，“反过来说，走运的话，就是皆大欢喜了。——接下来的时间，不妨怀揣着成为超高校级魔术师的愿望，充满希望地度过吧？”

    我没应声。

    他自愿上当受骗跟我没关系。起码我这边已经毫无保留地交代完情况了，问心无愧。

    至少，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狛枝同学会像之前一样和我相处。光冲着间或提供的乳酸菌味苏打水，我就不亏。

    得到答案之后又要如何自处，那就是一年之后的他要cao心的问题了。

    “其实你没必要非得在我这里下注的。”

    “推理小说如果只读到一半就被打断，不会觉得很可惜、会想一直读到结局吗？有时候，哪怕是看似设计平庸、乏善可陈的作品，结尾也会意外地存在闪光之处呢。啊啊、没错，只要带着希望去读的话……嗯呜呜……希望果然是绝对的好东西呢！”

    我就说嘛。果然狛枝同学是看推理看傻了。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没人预料到的惊天大反转。叙述性诡计真是害人啊。

    “很遗憾，完全不觉得。我一见苗头不对马上就会换下一本的。而且，把别人比作推理粪作是不是有点失礼……”

    “那、处在幼少期、尚未知晓潜力的幼犬？”

    “……这不是更失礼了吗？”

    “唔……抱歉呢，荒尾同学。我不擅长人际交往，总是说错话，经常被大家评价为‘说话很难懂’‘电波系的怪人’‘交流障碍’之类的，所以这方面不是很懂呢。”

    我大怒：“你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听起来完全是明知故犯的口吻了吧！”

    “啊哈，是这样吗？”

    似乎很愉快地，狛枝同学眯着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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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好潮。雨靴好闷。

    我喃喃自语：“好讨厌梅雨季啊……”

    狛枝同学附和我：“就是说啊，一下雨各种突发事件就会急剧增加呢。比如手里的伞突然破掉、被风吹跑，或者被路过的车溅一身水，最糟的情况，摔倒之后，书包里的东西都会掉出来、被水洼里的脏水浸湿……善后起来真是噩梦啊。”

    我试着想象了一下，打了个哆嗦。

    这人此前的人生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啊。好难理解。

    他又感叹道：“不过，初中的时候我就在想了，考试在梅雨季举办，很方便呢。”

    “哪里方便？这种天气根本提不起学习的劲头吧？”

    “因为，没过多久就要放假了，即使这个时候教科书被泡烂掉，也不会有什么恶劣的后果吧？有时候因祸得福，还能让我在定期测试中超常发挥呢。”

    他话音刚落，手里撑着的伞骨忽然发出一声怪响，塌了。

    他：“……”

    我：“……”

    我犹豫道：“这……算不算是你明天考试的选择题即将全部答对的前兆？我……应该恭喜你吗？”

    他也很犹豫：“算……吧……？”

    狛枝同学还在苦笑着摆弄那把破伞，试图给自己遮雨。

    我歪着头，把自己的雨伞夹在肩颈之间，在包里摸索一番之后，递给他一把折叠伞。

    “咦？谢谢……荒尾同学是会带备用伞的类型啊。”

    “市面上能找到的最轻便的那一款。伞面不大，用的时候注意一点，不要淋到了。”

    周围有人急着用伞的情况还挺多见的。把我自己的伞借出去，或是两个人共用一把伞，各有各的麻烦之处，所以我干脆就养成了带备用雨伞的习惯。这种时候果然就派上用场了。

    “确实好小，还有这样的设计啊……”

    “你来参谋一下，是不是我准备雨衣会比较好？”

    “以你一定会为其他人提供雨具作为前提吗？一次性的雨衣倒还不错，就是成本太高；可循环雨衣，每个来向你借雨衣的都会穿一遍吧？那样就有点讨厌了啊……”

    我大惊：“狛枝同学竟然有洁癖吗？”

    “为什么那么诧异？谈不上病理性的程度，但要是说洁净和脏污喜欢哪一边，那当然会选前者吧？”

    “明明你经常把自己比作无可救药的垃圾螨虫？”

    狛枝同学振振有词：

    “荒尾同学还真是不懂。正因为我是肮脏的垃圾虫，才会渴望自己能生活在、死在一尘不染的清洁环境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