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云归(剧情/她甚至没有留给他一个背影、一句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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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萌满腹疑团地离开,再返回的时候,安宁已经收拾妥当,一听见声响便慢慢迎了出来。天还没亮,两人各着一袭黑袍,披星戴月往大门口走去。 “jiejie,那范子雎之后该如何处置?今日就这样放他回去戏班,依旧过那潦倒贫贱的日子,未免不成体统。依我看,不如赏他一座宅邸,再赠与些银钱,从此体面度日,才配得上jiejie对他如此恩宠。” 安宁低着头行路,闻言轻轻一哼,淡淡反问道:“恩宠?” “这众多男子中,jiejie独留他一命,如此大恩大赦,难道……难道不是为了日后再加以宠幸?” “呵。男人罢了,哪里值得本宫再三流连。” 季萌心念翻腾。这才是她所熟知的安宁,可是今日她对他的处置,却分明是与众不同的。 “jiejie……既然如此,那范子雎何德何能,能教jiejie网开一面?” 两人的鞋履在石子路上发出轻轻的踢踏声。片刻,安宁没有回答。 她不习惯思考这种问题。 杀人灭口,杜绝后患,对她来说不过是勾勾手指的事。 何况那些男子本就是事先筛选好的祭品。而和他们的性事,就像一夜放纵后的宿醉,第二天一觉醒来,便开始显得多余了。 可凡事终有例外。 即使是现在,被范子雎搂在怀中亲吻抚摸的感觉,只稍一回想,便会在身体里苏醒过来。 仿佛他指尖的暖,就触碰在她心上。 他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全是浓情蜜意,随着那副如泣如诉的眉眼,从无妄中浮现出来,占据她的脑海。 只要你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在默默念你。 怎么才能和他们不一样? jiejie是我的心爱之人。 如果能让jiejie记得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荒yin残忍之名已经在民间传开,安宁早就不在乎了。 她确实没有可以浪费的感情,也不会去思考或怜惜一个平民的生死。 但…… 也许,只是也许,她竟生出了一丝不舍。 “meimei觉得呢?” 季萌只觉得离谱,却也直言不讳。 “jiejie,萌儿愚钝。照我说,不喜欢便杀,喜欢便不杀。jiejie不杀他,必然是他内媚之功过人,讨jiejie喜欢。” 安宁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罢了。赏赐的事,本宫自会安排。还有……他知道我的身份。” “什么?!” 狐狸精范子雎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偌大的床上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 房间里没有留下一点她的痕迹。锁扣皮鞭裙子,珐琅镜台,连她饮过水的杯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坐起身,看着窗外明媚的日光。 安宁甚至没有在第二天早上留给他一个背影,或一句告别。 昨晚的一切,都像是不曾存在过。 说什么圆满,无憾,原只为当时明月在。现在范子雎只觉得自己像一个失语的孩子,迷了路,只身一人站在泱泱闹市的中央,四顾惘然。 他就此和她走散。 没有人会回头来寻他。对她来说,他已经没有价值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床,花了多久才穿好了衣服。身子很疲惫,眼窝酸涩得很,头也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咚咚。 突然两下叩门声响起。 范子雎挺直腰背揉了揉脸,再拨整了一番凌乱的发丝,妄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向门口望去。 厢房的门被人轻轻打开,门缝后闪出季萌笑意盈然的脸。 她来时心中反复盘算掂量,此刻已经打定了主意。 范子雎这个人,是再也惹不起了。要不是因为那方家三小姐的央求,此人本也与她无冤无仇。不如暂时取绥靖之道,将他笼络了才是上策。 左右不过是以色侍人,一时得宠。安宁喜怒无常,什么时候翻脸都不奇怪。她倒也想看看,一个低贱的戏子能扑腾起什么水花? “范公子,昨夜有劳了。” “给季大小姐请安。” 他垂首作揖,心中满是失落。 没有人能看到那曼珠沙华般柔美的睫毛下,落满了枯寂的影子。 “不必多礼。” 范子雎直起身来。方才那一弯腰,从莹白的领口处漏出好几处醒目的红痕,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咳咳……”饶是季萌久经风月,还是暗自惊叹了一番。“我就开门见山了。昨夜的贵客对公子青眼有加,你今日起便不用再回那戏班借宿了。我已命人去取你的物件行李,你且稍加洗漱,之后随我同赴新的府邸。那宅院是贵客赐给你的,生活起居都有仆从照料。此外,还有金银各数千两,都已搬入新宅中,到时当面点清交付。” “……” “公子可有什么不明白的?” 范子雎只觉得难以置信,整个人都振奋了,连忙问道:“那,那位贵客,我以后还能……” “不能。”季萌一脸决绝,果断摇头道:“老实告诉你吧,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第二次。” 为什么? 她明明给了他那么多赏赐,明明知道他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明明,点了头的…… 一句为什么却如鲠在喉,因为他没有资格过问。 “怎么?人要有自知之明。她纡尊降贵给你这些好处,是不愿意自己掉了身份,可不是因为离不开你。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谁!本来就没有寻常男人能见到她第二次。” 季萌笑得稀松平常,“好啦好啦,范公子。你现在有了这些身家,要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我若是你,都乐得天高皇帝远呢。” “……” 范子雎苦笑,是啊,他差点就要忘了。 对她们这样的皇亲国戚来说,他再是人间尤物,也不过是踏雪而过的一瞥飞鸿,就是抵上性命,也许在她们心上也留不下任何印记。 念念不忘的,始终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沉沉一叹。即使如此…… 他也是她的不二之臣。 想见她。 怎样才能再见到她? 凭会唱戏,凭一夜温存,凭他现在的财力,凭年少俊美的皮囊,凭一颗思之如狂的痴心,都太不现实了。 他需要的,是能够得着季王府这样权势门槛的人脉,和可通皇宫的消息网。 还有真正能让她刮目相看的事实。 无论如何…… 他也要竭尽所有,再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