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初相识(偏偏少年气质冷艳疏离,透着孤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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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春事婉娩。 时逢安宁长公主十岁诞辰,宫中张灯结彩,一派奢华欢庆。 庆生的礼物堆满了华妃的寝宫,只有一件特别的礼物除外。 一大早,荣妃便带着三皇子季泽霖来拜访华妃与安宁,还带来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 安宁看到小马,激动得忘乎所以,扶着马鞍就要翻身骑上,却被人一把扯住了手腕。 她正要发脾气,刚抬眸,便看到拉着自己手腕的,竟是一位不相识的少年。 安宁心中轰然一震!她虽然小小年纪,但已经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这少年,还……还让她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瞬间荡然无存。 少年十三四岁年纪,身形颀长,一袭天青色衣袍,青簪束发,骨感的脖颈上生着一张巴掌小的瓜子脸,长眉入鬓,睫羽纤长,一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极大极亮,似雨后的墨色琉璃般,透澈清莹。他鼻梁修长笔挺,脸颊瘦削;桃花色的唇瓣间,隐约可见皓齿生得十分齐整,薄薄的下颚尚透着些稚嫩,漂亮得简直不属于这凡尘。 人间若有十全十美的脸,说他一个人占去了九分都不为过,剩下一分,只等脱了稚气长大成人。 只要身板再厚实一些,线条再凌厉一点,再多些男子汉的气概,此子必定颠倒众生,倾国倾城。 明明生了一张引得无数女子投桃送李的潘安脸,可偏偏少年气质冷艳疏离,透着一股子孤高。 “你是谁?为什么拉本宫的手!” 安宁一直知道自己是位十分漂亮的小公主,可在这少年面前,竟是逊色得望尘莫及,心里一下子便怯了,但平时一直仗着父皇的宠爱自称“本宫”,一时没来得及改口。 眼前绝美的少年,眉眼却很冷淡,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一般,沉声道:“我没有拉你的手,拉的是你的手腕。” 他看都没看安宁一眼,顾盼流光的大眼睛只是盯着身旁的小马。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跟安宁说话。娇纵的小公主心里堵得慌,抢白道:“那我问你是谁,你没听见吗?” 几个大人只当孩子拌嘴,都不以为意,在一旁继续谈笑,只有季泽霖年纪与他们相当,上前解释道:“安宁meimei,这是弥萐,太医院王院使的义子。他骑得一手好马!这小白马是你的诞辰礼,母妃今日特意找了他来,陪你练习骑术的。” 弥萐这才垂首,对着安宁作了一揖。 “哼,他既是淑妃娘娘派来教我骑马的,为何刚才不让我碰马?” 安宁咄咄逼人,没想到弥萐平静地说道:“你太心急了。” 少年抚摸白色小马的脖颈,认真道:“这是蒙古进贡的名种战马,多为杂色,纯白色的珍品实属世间罕见。别看它体型小,其实性子很烈,不易驯服。没有被它认主的陌生人,是驾驭不了它的。” “那你能驾驭它?” 少年昂首浅笑,却不是对着安宁,而是对着小马。 “白驹,我能吗?” 像是在回应少年的话,白驹抖动前蹄,低下头用头顶轻轻蹭了蹭少年的肩膀。 仿佛在说,能啊,要不要上来? 安宁又呛道:“我还以为它尚未取名。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叫白驹?” 弥萐依旧看着白驹,“这三个月,都是我在照顾它。为了教——” “喂!” 安宁这下是真的怒了。一个十岁少女的怒火就是这么的突如其来,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煞有其事地跨出一大步,站在了弥萐面前。 弥萐这才转过头来,看到安宁红着小脸,横眉冷竖,意识到这个小女孩好像在对他生气。 “你回答我问题的时候,能不能看着我?” “……啊?” 弥萐挑眉,头微微歪向一边。 安宁好像忍无可忍的样子,伸出双手,捧着弥萐的脸,帮他摆正了位置。 弥萐比她高了一个头,她就这么捧着他的脸,四目相对,一字一顿地说:“你、看、着、我!” 弥萐便直勾勾看着安宁。 他的双眼美得无与伦比,只可惜不带温度。但这样平静地凝视着她时,起码不像先前那么冷漠无谓。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安宁似乎满意了,这才撒开手说道:“很好。往后,你回答谁的问题,就该拿眼睛瞅着谁,否则,真是大大的不妥!有失礼数,你可知道?” “……知道了。”弥萐看着她回答。 这一来一去的,一旁的季泽霖全看在眼里。小meimei平时脾气也不好,但对不熟的人不太理睬。对这个弥萐,倒是初次见面就叽里呱啦吹毛求疵。 甚至还把人家的脸给摸了…… 但小女孩的心思犹如海底针,说完这些话,安宁便没了踪影,躲进深闺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也不出来搭理他们。 季泽霖少年心性,正是喜欢和同龄人交朋友的年纪,便在院子里与弥萐二人,随便聊聊马术与功课之事。 永宁和安宁都在上书房念书,弥萐不是皇亲国戚,但也上学堂。城里的普通学堂放学早,王太医是太医院的首席医师,每日还会给义子传授一些医术。 他擅长骑马射箭,音律方面则擅长吹箫,至于其他,和普通的少年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 说了一会话,淑妃和华妃便招他们俩进殿内吃点心。 今日是安宁诞辰,华妃准备了琳琅满目的精美点心,饶是弥萐随王太医住在皇城近边,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名贵糕点。 其中有一种“冰肌葡萄”,外层裹的糖霜酥皮入口即化,内里嵌着一颗熟透的薄皮绿葡萄,再用冰镇好,待葡萄皮在低温下结成轻轻一含便能抿碎的霜冻,便是享用的最佳时机。 里面的葡萄品种十分讲究,那一层皮需得厚薄适中,又必须极嫩,只有最新鲜最大颗的极品翡翠葡萄才符合要求。 春季也不是葡萄成熟的季节,原料需得从外地快马运来。 冰肌葡萄丝丝沁绿,滋味绝佳,本身已经十分难得,而需要冰镇运输,就更奢侈了。 永宁是皇子,当仁不让吃了一颗,睁圆了眼睛连连惊呼。 弥萐则婉拒了。 “哥哥!你怎么吃独食?” 两个少年都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安宁换了一身御马的劲装,脸上原本粉嫩的红妆并珍珠花钿全都卸了个干净,连一大早就起来让婢女梳的惊鹄髻都拆了,只将一泄青丝用粉色绦带绾成发束,垂在身后。 安宁的素颜本就可爱,配上简单飒爽的骑马装束,倒也净骨天然,素韵雅淡。 只是她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出,身后的几个婢女却立即下跪叩首,哀求道:“求娘娘恕罪!我等未能劝阻公主殿下……” 华妃一看,便知道安宁又自作主张了。 午膳是指望不了她出面应酬了,晚上还有宴席,只能等她骑够了马,再提前重新梳妆。 劝阻,是没人能劝阻得了的。 华妃叹气摇头,喝退婢女们,向安宁招手道:“这又是哪出?” “母妃,我左右无聊得紧!还不如随泽霖哥哥和弥萐去骑马!你放心,晚宴前一个时辰,我一定回来。” 荣妃也在一旁赔罪:“meimei,要怪只怪我牵了马来,荼蘼还小,贪玩也是常态,求meimei看在我的面上,莫要怪罪她。” 华妃笑道:“安宁顽劣,不似泽霖沉稳懂事,又让jiejie见笑了。” 又问安宁:“你去骑马便去,临时换衣服也罢了,怎么连妆都卸了?” 安宁不答,笑眯眯只是撒娇。 三个年轻人喝完了茶,宫女送来了永宁的马服,便一起上了马车,去往御马场。 白驹被安排在另一辆车里。 “meimei,也就你敢这样。要是换了我突发奇想要去骑马,母妃绝对不会同意。” 荣妃对永宁的管教很严格。 “我要是事先征求母妃的意见,肯定也出不来。这事得先斩后奏,今天又是我的生辰,有你们陪着我,母妃就没有理由不同意啦!” 安宁的小脸洋洋得意,转向弥萐。 “弥萐,你刚才可是想说,你为了教我骑马,照顾了白驹三个月?” 弥萐这次看着她道:“对。” 安宁满心欢喜道:“你做事,倒很认真嘛。” “攻心为上,驯马不在一时三刻。” 安宁又想起弥萐方才说自己心急,细细一想,如果当时贸然骑上,也许早就被白驹掀翻在地,那才是奇耻大辱,还会牵罪他人。 所以他当时不看我,一直盯着马……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护着我的安全? 安宁有些脸红。 于是小手一挥,从车上的夹层里取出一只食盒来。 “我偷偷让婢女准备的,没想到吧?” 她灿烂一笑,指着盒中一碟rou脯道:“这是给哥哥的。你刚才已经吃过了冰肌葡萄啦!连我都只吃了一颗……” 又揭开另一小碟上盖着的云锦纸,里面赫然放着一颗绿莹莹冰凉凉的冰肌葡萄,比永宁刚才吃的那一颗都要大些。 “喏,你的。以后帮本宫认真办事,想要什么自然都会赏给你。”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说话飞扬跋扈,动不动就“本宫”、“本宫”的,其实并不讨人喜欢。 但,在安宁身上却并无一点违和感,还有一些让人忍俊不禁。 “公主有心了。” 弥萐依旧冷冷淡淡,垂眸将冰肌葡萄夹入口中。 “怎么样?” 安宁将脸凑到弥萐眼前,睁大了眼睛。 弥萐挑眉,眼中流露出惊艳的神情,连连点头,一边咀嚼,嘴角盈满了笑意。 “果然不同凡响。” 原来,他吃到好吃的东西也会情不自禁地开心,而他开心地笑起来时…… 桃李风前多妩媚,杨柳更温柔。 安宁天真地想,要是能一直看到这样的笑容,花多少银子冰镇多少葡萄都值得啊…… 永宁啃着rou脯,斜眼看着两人,笑道:“我怎么有种我很多余的感觉?” 弥萐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收,摇头道:“殿下说笑了。” 安宁却抓了一把rou脯往永宁嘴里塞去,“我就爱看弥萐,他比你,比我,比整个春天,都要好看!” 永宁抢下她手上的rou脯,无奈对弥萐说:“我这小meimei,她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不懂什么叫矜持的……” 弥萐看了安宁一眼,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