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梦真
浓雾笼罩着四周，不光青宇师徒三人再也看不见了，就连近在咫尺正在焦急对她说着什么的白蛇，兰珊都看不清了。从声音无法接收，到面容也渐渐隐没，这个变化过程是短暂的，却也让她感到格外无助。 虽然她能感觉到，它握着她手腕的手没有放开，可就算她低下头，也连它的手都无法看清楚了。 即使在梦境里，发生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很正常，但看不见白蛇，还是让兰珊感到了无法遏制的恐慌。 那是一种几乎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不安。她已经习惯了有白蛇的陪伴——在敖潭对她的感情没有回应，甚至表现出冷淡与厌恶时；在敖潭历劫失败陷入沉睡，她感觉天都塌了时；在她决意即使出卖自己的身体与良知也要接近青宇师徒，却又对未来无比迷茫不安时……它总在她的身边。 “兰珊，你往前走。我就在后面，别害怕。”这是她在满月池水里走不稳当时，它曾对她说的话。回望这一路，他们从不是彼此扶持相伴，而是它一直陪着她和支持她。 哪怕明知此刻是梦，但这梦让兰珊心里太难受了，于是下意识更加依赖着白蛇在身旁传递给她的安心感。 她边低头边抬起手臂，试图凑近了去看它那明明还握住她手腕的手，却被人从侧边拉住了手臂，继而进一步被禁锢住身体，直到被迫依偎在一个气息熟悉、但又因为亲密的姿态而倍显陌生的怀抱里。 她的手腕明明还被白蛇抓着，可因为紧张而握紧成拳的五指，却被身边男子强硬地掰开，直到他修长的手指严丝合缝地拢起来，与她掌心相合，十指紧扣。 那掌心里的温暖，与她幼时鲜少的记忆一致，毕竟她长大一些后，敖潭就再没有牵过她的手。但那手指握起的力度，却又是无比陌生的。她才露出一点想要抽手的苗头，就被对方屈指抓紧，抽脱不得。 “兰珊。”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如同警告，呼吸也比方才绵长了一点，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克制再三的情绪，但微微收紧的手臂和丝毫不放的手，还是暴露了些许他的真实情况。 只是，兰珊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点，因为她以为这些是梦，而且她现在全副心神都放在白蛇身上——即使她知道这是梦，可她还是想要看清白蛇。 秀气的下颌随即被捏住，兰珊被迫抬起头看向对方——在这浓得几乎让人窒息的雾里，她唯一能见到的人，只剩下敖潭了。 他眸光深沉地看着她，英挺不似凡人的俊美面孔越靠越近。他叫着她的名字，目光中的压迫性几乎实质：“兰珊。” 这场梦的走向明明越发虚幻，却又诡异地似乎每丝每毫的细节都真实起来——真得这么……不像真的。 兰珊的呼吸乱了一瞬，心里想到的却是在李家镇那个烟火璀璨流光溢彩的晚上，白蛇化作敖潭的模样安慰她。 白蛇去哪儿了？看不见它，她只想醒来。她依稀记得在陷入这光怪陆离的梦境前，它就安静地蜷在她臂弯里。 男人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秀气的下巴，目光在她的唇上流连了一瞬，像是看穿了她迫切想要脱离梦境的念头，眸色又暗了一度，才继续看向她那一双露出凄惶之色的杏眸。 兰珊再度对上他的双眸时，不由一怔。 敖潭的眼神一向是沉着冷然的，眼前的男人眼底却闪着一小簇隐隐的火苗。 这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还是一个男人看自己女人的眼神。 以前的兰珊也许不懂，毕竟在她的记忆里，敖潭从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可如今的她尝过情欲，也对旁的男人动了心，她从青宇、百川与凌若谷那儿感受到，被人明明确确地喜欢着，是怎样的感觉，也不止一次被他们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所以她早已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这眼神，含着喜爱，含着占有欲，还有些……别的东西，她看不懂，只是觉得有些格外心惊……与可笑。 这梦境太可笑，会做这场梦的自己，也太可笑了。 因为，敖潭怎么会用这样饱含感情的眼神看着她呢？ 他最是无情，看她时的眼神，与看一树一草一花一木一水一天都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她曾经那么的伤心，却又那么的笃定——他不爱她。 虽然，她依旧为着仅仅是自己单方面的喜欢，为了能够救他，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这样一条充满卑鄙与算计的路。可时至今日，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梦呢？兰珊还是感到荒谬至极。 但是，她的情绪又很难不被这奇怪的梦境所影响。 望着敖潭深若寒潭的双眸，她心底的不安更加扩大。 敖潭低下头，那微微抿起的薄唇无声靠近，兰珊心跳加快，她觉得他是要吻她，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即使是做梦，都显得过于匪夷所思。但她也不过这一个愣神的工夫，仅存在手腕部位被白蛇握住的感觉，也消失了。 就好像，白蛇也被这浓雾完全吞噬了一样，她心慌极了。 白蛇！兰珊的心咯噔一下，立刻扭头甩开敖潭捏住她下巴的手，同时回避了他的目光，也远离了那近在咫尺的气息与薄唇，只视线环顾四周焦急地探寻起来。 敖潭的手被她甩开，眉眼间一片深沉之色，他一把握住兰珊试图推开他的手，用力将人重新抱进怀里。 兰珊的心脏忽然一阵针扎似的痛，她闷哼一声，原本还想挣扎的身子在敖潭怀中软了下去，“唔嗯……”她的声音发颤，单手攀着他的手臂，满眼茫然与惊吓。 心，好疼啊…… 可她根本就没有心的啊！ 而昏沉间，她看到一缕缕黑色的烟雾气体从自己胸口的位置慢慢冒出，飘散于两人周围，她费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楚这是什么，却又敌不过突如其来的晕眩。 而就在她阖目的那一瞬间，在她心脏的位置，有一片白色月牙形的光影，微微发亮地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