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笨死了

    那件事发生后，好像对每个人都没有什么影响，除了在医院里躺了两个礼拜的钟庭君。钟念之来看过他一次，他醒了但没敢睁眼，生生躺在床上，接受着钟念之的注视。

    病床边投来的视线令他躺着也不安，但他也知道，这时候睁眼，见到的肯定不是钟念之的愧疚与难过。

    她没有心，半点也没有。

    明知道他在休息，却坐在一旁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甚至倾身到他眼前，观察，判断，然后呼出烟雾。

    在他即将憋不住的咳嗽的时候踩着高跟鞋离开。

    钟庭君咳了半天，似乎听见她临走前还笑了一声。

    在钟念之面前，他向来没有做人的尊严。人人羡慕的驸马不好当。但要说脱离钟念之，他也怎么都不会肯。抛弃了二十多年的父姓，抛弃了寒窗苦读获得的学位与知识，入赘，为此甚至把亲爹气到住院最后抑郁而终，他要的不就是钟念之带给他的富贵荣华么？

    小白脸，吃软饭。

    可他也是钟念之名正言顺的丈夫，是钟家名正言顺的女婿。

    走到哪儿都要被人尊称一声：钟先生。

    为了这三个字，他什么都能忍。

    即使钟念之一直都在床事上做主导用尽各种手段玩弄他，他也不敢，也不会拒绝。

    人心不足。

    他总觉得是钟念之让他变成这样。

    不正常。

    明明他是个大好男儿，却无法和妻子正常同房。

    明明他的妻子风华无双，即使抛开家世也会是个被众星捧月的女人。

    他却一直得不到。

    凭什么？

    凭什么他作为一个男人要和女人一样在床上哭？

    凭什么他作为一个男人想要睡自己的妻子这么难？

    凭什么钟念之生下来就高人一等？

    凭什么钟念之一直赢过他？

    人心不足。

    他要赢，所以选了姜棠。

    那么多从别墅三层下来的女人，只有她是在钟念之玩腻之前先一步离开的人。

    只有她不同。

    尽管她警惕了那么多年，却还是和他组成了一个家。

    姜棠答应的那天，他觉得自己就要赢了。

    但姜棠看他的眼神好冷淡。

    他终于意识到不仅仅是自己把对方当作胜利的凭证，对方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玩偶。和那只小熊公仔没有区别。

    公仔还能被她抱在怀里睡，他却不能爬上她的床。

    他钟庭君，换了个家，还是要求着女人上床。

    最后也没能得逞。

    三年，起点的枪响已经三年，他们一起跑了三年。

    结果钟念之根本没有把他当作对手。

    那天姜棠回来之前，他就被她身边的保镖按在地上抽了一巴掌。

    她甚至不屑亲自动手。

    为什么？

    明明是她的丈夫出了轨，她看他的眼神却像见一条路边狗一样，直到姜棠进门才有些许变化。

    所以三年，先一步闯到终点扑向彩带的不是他，也不是她。

    是姜棠。

    他又一次被女人打败。

    在认识钟念之之前，他又何尝不是天之骄子。夸赞、荣耀、掌声伴随着他长大，只要他想要，什么都会为他让路——jiejie为了他的学费出嫁，meimei为了他甚至来不及到世上看一眼，母亲没休养好就出去做工结果被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撞上。他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却因为这笔赔偿金出了国，才认识钟念之。

    也正是认识钟念之的那一刻，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拥有的。有的人生来世上就是享受一年四季云雨鲜花的。

    他搭上了钟念之，见识了上流社会的浮华，终于将一切弃在身后。

    做钟小姐身边一条听话的狗。

    他常常想，是他应得的，是老天给他的，才会让钟念之在那个时间段想结婚。但凡早一点或迟一点，都不会轮到他。

    入赘钟家，风光无限。即使钟念之在婚前一晚给了他选择，即使在那一晚他经历了这辈子最耻辱的事情，也没有动摇他想成为人上人的心。

    梦寐以求的富贵荣耀，婚后唾手可得。

    梦寐以求的钟念之，却怎么也得不到。

    本来以为就这样乖乖做一只随叫随到的狗，但他知晓了一些过往后,难免就有了别的心思。

    出院后没多久，他就找了钟念之。

    但对方毫不关心他的近况，没有她允许，他连山顶别墅都进不去。

    于是他回到了和姜棠的那个家。

    住院一个月，就换了新天地。一切都很陌生，连那张三人家庭照也不翼而飞。

    姜棠也不想见他。

    他跪在她面前道歉，说是害怕，恐惧，才会做出那种事。

    姜棠不愿意说话。

    他就求着说很久没有见宝宝，想看她近况。

    他哭得真诚，姜棠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哭得堪称梨花带雨。

    心软之下把手机交给他看宝宝的照片。

    却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真的是疯了。

    晚间按约定时间去李小姐家接宝宝的时候，只有陆绮在。

    姜棠还很奇怪约好的时间，怎么这时候李小姐把宝宝带出去玩。

    陆绮也奇怪，问她不是约了钟念之说清楚么，怎么到这来了。

    姜棠闻言立刻掏出手机找遍记录都没有看见什么约钟念之的消息。

    她不会在没理清楚自己的情况下找钟念之的。

    更何况她一直认为经过那件事之后钟念之不会再理她了。

    和陆绮一合计就知道出事了。

    接到从姜棠手机上发来的信息时，钟念之正在李小姐家里看宝宝。

    宝宝拽着她的裙角喊姨姨，弄得她手足无措。

    那条信息算是救她于水火。

    但也把她推进了水火。

    姜棠稳下心，手却一直在抖，电话拨出去之后，震动声就在耳边。

    钟念之的手机在沙发上被找到的时候，她直接大骂了一句：“笨死了！怎么把手机扔这里啊！怎么谁叫都去啊，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陆绮拍了拍姜棠的肩膀：“算是你叫的。”

    ……

    好在临走前钟念之提了一嘴地点，正好是陆家出资开的场子。

    陆绮坐副驾上给李小姐打电话说明原委，又打去给看场子的经理询问，问到了钟念之确实在，并且好像喝醉了，她的丈夫刚刚把她扶走，应该是去楼上休息。

    楼上是给各家玩咖留的贵宾房，不过钟念之从来没上去过，嫌不干净，当时还给陆绮气得半死。这时候陆绮心里只有后悔。从经理那得知钟念之只喝了一杯酒就醉倒后，车上两人就明白那杯酒被动了手脚。

    姜棠眉头紧皱，抿着唇不说话，一脚油门踩到最大在市区狂飙，坐在副驾的人吓得紧紧握着安全扶手不敢松，心里对姜棠又高看一分。

    毕竟陆小姐不会开车，更没见过人这么开车。

    一路上喇叭就没停过。

    主驾上女人的粗口也没停过。

    疾驰在夜晚道路，方向盘上的手握得太用力，手背泛出青筋。

    姜棠满心只有一句话：红酒杯还是太脆了，当初怎么不直接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