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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法三章(其三)

    

约法三章(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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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边心里其实隐隐会疑惑,他对她究竟是什么样一个感情呢?

    你看,她又这么睡着了,蜷缩在身旁依偎着他。小小一张脸,明明是如出一辙的眼睛鼻子嘴巴,搁她脸上就有种温驯的脆弱,而另个她的就坚毅得多,他为什么会觉得她俩相像呢?

    她和她本来就几乎是大相径庭,她战斗力碾压她不说,人更是来去如风,他只有跟着她影子走的份。

    而她,要不是谅她不会撒谎,她之前一个人生活那段经历他都怀疑是她瞎掰的。

    可能是她的默默承受吧。在她那儿,他一身狂躁劲无声无息就卸去了,换作另个她估计就直接上手一顿硬核纠错了。截然相反,他却感到同一种关切。

    也可能是她心智小不懂事和个孩子似的,又如此的依靠他。他地痞流氓的一面在她跟前就总得藏起来,他不得不去带着她成长,连带他寂寥地人生都充实起来了。

    她使小性子,那就由着使呗,他的坏脾气她不也全担下来了吗?已经说不清是谁在包容谁了,好像谁也离不了谁似的。

    可是真的离不了吗?他又拿不准她。即使她每天都离他这样的近,表现得这样依赖,他仍感觉这份依赖是可被替代的。尤其眼看着她一天天心智的成长,表现出的对各种事物的好奇,她真的像他的看护下的小女儿一样。总有一天,她会认识到自己和他的不同,认识到魔人与恶魔猎人的不同,也许,到那时候,她也会和她一样,找到她的同伴后,一去就再也不返。

    到那时她还会记得他的好与坏吗?那时,她会不会对别人这样依赖这样索求?

    不知道,不想去想,可越是不愿去想,它就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的睡颜,他根本无法将眼睛从那巴掌大的脸上移开,真的一动不敢动,胸腔都是小心翼翼的起伏,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她的五官。

    她的眉毛,浓淡相宜的舒展着,不像他总皱着眉,眉心都刻下了印子;眼睛没有全阖上,留一条仔细看才能看出的缝隙,长睫毛给它打的掩护。他在她醒着的时候用嘴唇去量过她的睫毛,舌头尖尖都能感受到一点痒。那么长的睫毛,他看着都痒丝丝的,亲吻时候,会扫得他的心更痒丝丝的。

    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岸边开始规划他与她的将来,攒钱,攒一笔不多不少的钱,到时他就把这恶魔猎人的工作辞了,寻到一片谧静的林子,盖一栋真正属于他们的房子,他们来画图纸,还在周围开垦出一片好地,一块种上她爱吃的东西,另一块就做她的花园,养一只或几只可爱的宠物一起陪着他们,他都在想象花丛里她和小宠物嬉戏时的美景了。最好再有一颗在特殊日子种下的树,等他们老了……

    啊,岸边突然想到,她是不会老的,他怎么给忘了,她和他是不同的,她和他也是不同的,只有他一个人会逐渐老去。

    老了的话她会离开吧,她那么贪吃的人,会不会再找一个他一样的人给他添很多麻烦?她漫长的一生里,属于他的踪迹肯定会随时间湮灭的。

    换做以前,衰老,别离,孤独,这些家常便饭一样的事,他以为他早已习惯了。

    都怪她,一声不吭就闯进他的生活,身心全部扰乱得一塌糊涂。

    原来他的心一直是不甘的。年少时为追不到的那道影子不甘,近不惑之年了,他又为寻到的那道影子不甘。

    可能人的一生都是不甘的吧。他突然想起初识不久时她难得和他交流的那次感想,或许人类对幸福的感悟真不如魔人呢。

    又低头瞅瞅她,糟糕,这下动作幅度不小心稍大了些,小魔人揉揉眼睛醒来了。

    她打了个哈欠,声音很像某种哺乳类幼兽呼噜,抬头对上他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

    “不睡吗?”她疑惑地问。

    “你睡就是了。”

    “那我也要晚睡。”她换了个姿势趴在他身上,“你可以晚睡我就不能,不公平。”以往超过十一点没睡,他就会说她。

    “‘公平’?你又从电视上学来的?”

    “对啊,这次我没用错吧。”她玩他的头发,“我帮你找白头发。”

    以前这份工作通常是他自己对着镜子看的,现在有了她,

    “好,多谢了。”

    “这里有一根全白了……这根白了一半、拔了吧……怎么这也有……”她抱着他的头翻翻找找,青春的胸脯就悬在他脸上方,他头一次对它没有产生欲望。

    “很多吗?”

    “好像比之前要多了……”她回答,“为什么人类的头发会变白呢?”

    “老了呗,之后皮肤也会慢慢变皱的。”

    “你?”她一脸不敢置信,“可你现在的脸就已经是皱皱的了,之后还会更皱吗?”

    “……”知道她无意,每次还是被中伤到,“……嗯,不仅皮肤更皱,慢慢的,到后来腰板也直不起来了,走路也走不动了,也许没一会,人就得死了。”他眼珠敢又不敢似的往她的方向转,“到那时你打算怎么办?”

    “嗯……”她搓了好阵下巴,“…………不知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快睡,明天还要教你开火做菜。”他把她的头按进怀里。

    隔了老久,他以为她睡着了,她又抬起脸来,下巴戳着他胸膛骨说,“我不知道那时的我会想什么,但我知道现在我在想什么。”

    “嗯。”他低头看着她。

    她紧紧抱住他,“……我不要你死……真的……你别离开我……”她仿佛忆起了先前他苦苦留他的自己,尾音都带上了哭腔。

    “那”,他捧起了她的小脸,“我们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她重重点头,又想到什么,“那你不要死。”

    “那我就一定活久点。”

    约法三章,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