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及时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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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对禁忌是有直觉的。 这直觉警醒一部分人切莫逾越,也诱惑另一部分人铤而走险。 酒吞告诉茨木,这个所谓邪教最开始是一个聚众吸毒的团伙,它背后的财团本是贩毒的组织者,明面上有自己的产业,背地里却拿吃人的交易积攒暴利。 当初,正是在毒品引发的幻境里,平凡的教徒们第一次遇见了极。他们的人生自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极精通万事万物的行气之道,只要信徒足够顺服,就能在他的点拨之下接连踏上捷径、抄近路过上他人艳羡的生活。 可惜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极也从不是善良之辈。 “极觉得死物才是最乖巧的,活物永远难定难测,也没办法在极端之下存活,所以不如杀之而后快。”酒吞平静地读出极的心念,并解释说,“祂扶持的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把危险的人往重要的位置上推,就像在多米诺骨牌的起点丢一颗手雷。” 然而,也正因为极厌恶活物,所以这邪教几乎不沾鬼神。他们做的最邪门的事便是类似于盔甲展的“巡回祭坛”。 “怨戾之气来自厉鬼冤魂,可祂摒除所有鬼魂,只留下气为自己所用,这种祭坛只怕也是一反常理的。”茨木听完说道,“祭坛从来都是人驭使鬼神之力的媒介,所有能让鬼神去做的事人不会亲自染指。可是他们这祭坛听上去完全不一样,他们想直接cao控秩序,把鬼神的位置取而代之。” “所以这才是根源。”酒吞点了点头,“人跟鬼神交易的时候,敬畏的不是鬼神而是天地之间的隐秘。如果人深信自己可以掌控和使用这份隐秘,就会破除所有忌惮,什么铤而走险的事都能做出来。” 就比如,祂教会那些人用献祭和复制来打开异空间的一扇扇“门”,却从未告诉他们“门”里有什么。酒吞进入异空间后绞杀的那些黑影般的活物也是极试图放出去的东西之一,它们生于现实秩序之外,会引发怎样的结果还未可知。但开“门”的那些人并不在乎,他们只认定自己掌握了支配空间的秘密。 极正是为了利用人性的这份狂妄,才将自己乔装成无机物般的神格降临。 祂所要求的顺服并非信仰,而是意识的同化。祂要他们深信自己传授的秘义能够掌控世间万物的轨迹,如此一来,教徒笃信“神明”却保留下了毫无敬畏的本性。 “说起来,‘敬畏’这词被创造的时候就夹着狂妄,”酒吞轻笑道,“听着低眉顺目,好像牺牲了很多一样。” 其实归根结底,“敬畏”还是为了自保。盲目的扩张终将触及自己不可知、不可控的盲区,被从前肆意掳掠的“资源”反客为主,甚至掉进张着血盆大口等候已久的陷阱中。 而这帮邪教团伙面前的陷阱早就显化了。 酒吞告诉茨木,先前盯上的那座核电建筑他没来得及去一探究竟,如今吞噬了极,却已经通过极的眼睛看清了一切。 而他的发现足够令人绝望——财团势力从十多年前就控制了那里,彼时经营着钢铁生意。在极的“提点”下,他们钻了质检流程的空子,以次充好谋取暴利,却因此把劣质的材料用在了最危险的核电建筑上。 “这可不是什么还在算计中的阴谋,比活祭的结果直白多了。随随便便一个地震海啸就能震碎那些垃圾,到时候核能泄露入海,甚至直接引起核爆,地球生命的寿命随时可以进入倒计时。”酒吞发出一声荒凉的哂笑。 他上回处于这种心境,还是千年以前在寺里看穿人性那会儿。 “这还不是唯一一桩,极煽动过的人也不止这群邪教徒。上世纪有个实验室你可能听说过,那帮人也是极的学徒,发明了三四种材料,都是能摧毁大气的东西,包装成日用品兜售给全世界。这类事情数都数不过来。” 然而鬼王并不敢说这一切都是极的杰作,毕竟连他也没有想到,这些肤浅的利益带来的诱惑竟足以让一代皆一代的人无一例外地走上自毁之路。 从过往的经历来看,似乎任何一个“种子”施放的引诱都足以撬动这些高智商动物的生存轨迹,既如此,那么或许灭亡是刻在物种DNA里的自毁印记。酒吞想起人类自己也提出过一个“美狄亚假说”:地球生命仅凭自身本性,就会使这个适宜生命的星球逐渐凋亡。 “大概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体的,各自为政罢了。就像‘种子’,聚在一起只是为了杀戮和吞噬——可能不大一样,但并没有什么不同。” 听见酒吞做出如此总结,茨木沉叹一声,却全然没有反驳: “挚友不想揽这个烂摊子,说到底是对的。” “种子”若非必要,若非殊死一搏,不会干涉世人与众生的轨迹,尤其不会盲目救世,这是底线也是原则。 只不过这样一来,茨木刚刚确定的选择也再次动摇起来。毕竟,一个步步走向末途的“高智慧生命”的文明,如何能留住虚无的影子? “要不,还是早做回去的打算吧。”茨木的语气里未免夹着一丝自嘲的意味,多少推翻了那些自以为是的坚定。 哪想,鬼王的及时行乐倒不拘于盛世或末世:“本大爷有个提议,不如趁着毁灭还在路上,先去四处逛逛,也给之后的行动找点灵感。” 就算人类文明已经进入倒计时,他酒吞也宁愿让茨木陪着坐在火山口上看壮丽的熔岩,就着迸射的火星小酌一杯,尽情体味这样的真实世间。 对酒吞而言,他若非如此便是辜负了自由意识的存在。 茨木耗在片场的生活总算是结束了。 那天下午酒吞安排了一辆车,载着茨木和他的行李直奔他真正的家。 路边的一切都錾刻着旧日痕迹,一幕幕过往历历在目。 “小姑娘”当年出车祸的地方,那棵槐树依旧粗壮,只是入冬之后变得光秃秃的。本就宁静的小街更是肃杀,却仿佛步步都弥留着当年一人一灵并肩而过的身影。 茨木重新迈进他的小院,初春的杂草已经开始萌芽。院子里的气息却空落落的,大概是独有的风水排布使得附近连一个野鬼都不敢逗留,孤零零的两层小楼看上去竟有些荒凉。 钥匙插进门锁,茨木不自觉地回想起楼梯道和对门从前的动静。然而旧时的恐惧已经烟消云散,如今只剩回味,以及盘旋升起的念旧之情。 茨木于是摸出他的契符,把陪伴身旁的鬼葫芦放了出来。 背包里的两个毛团子嗅到鬼葫芦的气味,叽叽喳喳地嚷着也要出来玩。茨木拗不过,便扯开拉链,让两个小家伙钻出来自己蹦跶。 他打开门,走进玄关,踏上昏暗的台阶。高悬的小窗如旧洒下一束微光。 行至尽头,熟悉的走廊两侧如今安宁得无声无息,像是久候到睡着了一样。 黑焰和鬼焰一路叽叽喳喳吵个没完,鬼葫芦则低声呜咽着催促它们上楼。茨木被搅得屡屡分神,竟没发现屋子的门是敞开的。 就在他的身影穿过门缝的时候,门边那片绿植下忽然漾起一串温柔的和弦。 傍晚的夕阳从窗口流泻进来,逐渐衰微之下,已不能映出沙发上坐着的那人的面容——然而,茨木记得他的轮廓和每一处精微棱角。 他只是不知道他的鬼王何时偷练了这一手。 酒吞拨动吉他,悠悠弹出一首茨木从未听过的曲子。摇曳的音符像即将降临的夜晚般净澈,暗涌的节奏有似情愫的波澜。 鬼葫芦贴在茨木腿边,凝神屏息地停下步伐,鬼焰和黑焰早在和弦响起的时候就停下了叽叽喳喳的响动,安静地伫立下来。 酒吞听见了门边的脚步声,以一个不动声色的浅笑邀茨木进来。 他指下的旋律向茨木轻诉心声——他与他同样记得这里,记得他们共同度过的每一个片段、途经的每一寸时光。 如今,是回来的时候了。 回归之日,他们皆以不同往日的方式存在,各自带着新的融合与演化,甚至带来了更多成员。茨木在酒吞放下吉他的瞬间扑向他身上,两人在蕨叶庇荫的沙发上旁若无人地深吻起来。 “……本大爷顺道买了点牛排,想尝尝你的手艺。”酒吞厮磨着茨木的唇齿,低声笑道。 当初重整家中的布局之后,茨木便被诸事缠身,饮食起居总还有些糊弄,这屋里认真打造的厨房一角他至今都没有撒开来用过。 “冰箱里的米饭是冷冻的,还是两个月以前的。”茨木诚实地说出这个“不利”的事实。 “冷冻米饭配牛排正好。”酒吞一点都不介怀。 他拥着茨木起身,在逐渐昏暗的天光里摸开了灯。 暖橘色的顶光照亮了他们从前相拥而卧的床。酒吞坐在床沿上,握着茨木的手认真地告诉他,自已经给麾下的鬼灵安排好了一年的差事,也将那座大宅留给了他们,从今往后,这里是他唯一的家。 他们会出双入对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