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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尊冷酷无情 第45节

    鬼怪用手指去抹白子的脸,把上面的脏污都抹掉,露出精致漂亮的眉目,这白子竟是个小姑娘。

    鬼怪大笑道:“好收获!这一身细白的皮rou可真难得。”

    白子粉红的眼睛又惧又凶,张开嘴用力咬住鬼怪的手指,但鬼怪的皮肤韧得像老牛皮一样,丝毫不在意她那点儿力道。

    又一个鬼怪凑过来,道:“这可少见,不如当做个好彩头,一起凑作长石老怪的寿礼吧。”

    其他几个鬼怪道:“得啦,咱给他准备的寿礼还不够吗?白子难得,不如留下自己吃。”

    “就是就是!”

    “直接吃掉也太浪费了,不如先玩玩儿,等玩厌了再吃掉。”

    “也行!”白鬼怪道,“我先发现的,就我先玩儿了。”

    赤红鬼怪道:“不行不行!平时你先就你先了,可这小妞儿才这么大点儿,你玩完了她差不多也死了,我们玩什么?”

    几个鬼怪正互相商量着,并没有注意到这片荒草的边缘,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朗擎云远远就感觉到了这边五个大鬼怪的气息,他本想绕开。这五个大鬼气息不弱,又兼五行之属,相互熟悉,必有合击之术,对付起来麻烦得很。

    但他看见了那个被擒住的白子、听见了这群大鬼怪的话。

    朗擎云的心颤了颤。

    他的大jiejie也是一个白子。

    一个白日不敢见光、视力差的白子,凭什么养活得了一群被遗弃的天残地缺?

    世人多把白子视为不祥的异类,却也有人稀罕那一身少见的雪白肤发。

    遂州的生活多苦啊,苦到每一个人都温驯地弯着腰、塌着背,扛着沉重的赋税,在世间活。可人不是木梁石柱,背负太重的东西太久了,就会觉得苦、觉得怨,这些苦和怨积聚起来的戾气,要往哪发泄?

    这世间,总有更弱小的存在。

    大jiejie死了。

    朗擎云双目赤红,心如寒冰。

    血锈刀在他手中激昂地震动着,道种散发的寒意却要他冷静下来看好情况。

    他怎么能为一个已死之人去冒这样大的风险?他怎么能为一个陌生人去自找麻烦?他该冷静、该镇定、该心如平镜,任千般浪潮翻涌,皆观之如镜中幻影,不扰心境。

    朗擎云嘶声大笑起来。

    真有趣啊,名为道种,逼迫他去杀爱他亲近他、并无过错的家人,却不许他去杀这些残虐凶暴的鬼怪,你算个什么道种!

    他提着血锈刀,在它兴奋的嗡鸣声中,一刀斩向了五个鬼怪!

    五个鬼怪皆没想到一旁还藏了个修士,朗擎云一刀斩来时,他们皆慢了一瞬。

    朗擎云的刀最先劈向捉着白子的白色鬼怪。他的刀太快,白色鬼怪来不及反应,却也没有害怕,怪笑一声,惨白色的身上骤然亮起了银白的金属光芒。白鬼怪五行属金,其表在鼻,一身钢筋铁骨坚韧无比,兼有庚金的锋锐之气,寻常法宝碰到他身上,基本就是个挨着既碎的下场。

    等到朗擎云的刀已经近到照映进金鬼的眼里时,他才终于看清这柄刀的形貌——血锈刀!

    贪婪和兴奋骤然染上他的眼,可是等到他感受到加身的刺痛之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这身钢筋铁骨,扛不住血锈刀的锋锐啊!

    恐惧骤然淹没了贪婪,下一瞬,金鬼就带着恐惧,在地上倒成了两截。

    五行鬼怪死了一个,剩下四个终于反应过来。他们也都看见了血锈刀,生出了贪婪,顾不得悲伤金鬼之死,其他四个鬼怪立刻聚集到一起,身上气息一变,已经成合击之势。

    朗擎云已经没有机会再劈出第二刀去斩第二个大鬼怪。

    高瘦干枯青绿之色的木鬼指着朗擎云道:“怒!枯其肝,遮其眼!”

    朗擎云骤然感觉到自己的肝脏开始干枯萎缩,让他在疼痛中突然乏力,眼前也骤然昏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土黄色的矮胖土鬼也指着他道:“思!裂其脾,封其口!”

    朗擎云的脾脏开始撕裂般地疼痛起来,喉咙也再发不出声响,需要念诵法咒一类的术法皆使不出来。

    墨黑色的长条水鬼接着指他道:“恐!烂其肾,塞其耳!”

    朗擎云踉跄了一下,他的两肾也开始疼痛,耳朵听不清声音。

    赤红肥壮的火鬼最后一个指他道:“喜!灼其心,断其舌!”

    可是这一声后,朗擎云却没有什么反应,火鬼皱眉恼道:“不成!不成!他心中没有喜!”

    “这也够杀他了!”其他鬼喧喧道。

    “杀了他,给金鬼报仇,血锈刀就是我们的了!”

    “小心点儿,别挨着血锈刀!”

    朗擎云还站在原地,他已看不见、听不见,也发不出声响来,只有鼻子和舌头还好用,五脏除了心和肺都在剧烈地疼痛。

    他紧紧握着血锈刀,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我还能闻到你们身上贪婪的味道。”

    “他在说什么?”木鬼见他口唇掀动,问道。

    土鬼看清后,高呼道:“小心!他……”

    朗擎云已动了起来,他闭着眼睛,忍着五脏衰败的痛苦骤然冲到水鬼面前,横刀而斩!

    水鬼一惊,不知朗擎云怎么确定自己方位的。他身体骤然化作水流,在刀锋加身前上下一分,让开血锈刀划过的地方。这是他的看家本领,身如水,以柔克刚,兵器难伤。

    等血锈刀划过之后,水鬼的两截身体重新合到一起,正要施术淹溺朗擎云时,随着身体的施力,合起来的两截身体却又突然各自划开分成了两截。

    水鬼惊恐大叫道:“我合不上了!”

    血锈刀虽然没有直接切到他的身上,却在划过的地方留下了杀气,这杀气使得他身体合不到一起。身为水鬼,身体断裂暂时不会导致他死亡,但他的实力也发挥不出来几分了。

    这一刀下来,四鬼的合击之势就被破了。

    土鬼的后半截话也终于讲完了:“……的鼻子!打坏他的鼻子!他靠鼻子确定我们的位置!”

    木鬼施了个法术,空中骤然散开大片花粉,一股又香又臭的古怪味道霎时散开。几个大鬼怪都屏息,这些花粉对能够内息循环不止的修士来说没什么用,但闭气就没法靠鼻子分辨方位了。

    土鬼和火鬼的法术也同时袭来,一个地陷泥潭,一个火焰缠身,朗擎云踩着荒草高高跃起,血锈刀劈开火海,带着无尽地凶煞向木鬼骤劈而去!

    木鬼大骇,但他速度并不快,虽尽力躲避,仍被连带着半个肩膀劈去一只胳膊。

    “他不是靠鼻子分辨的吗?!”木鬼惊怒道。他擅长复生肢体,可被血锈刀上的煞气附着后,他就复生不出来被斩断的部分了。

    朗擎云已借着一劈之力反冲向土鬼。他闭着眼睛,盲聋喑哑,五脏痛极,那些体内的伤涌出血来,从五官溢出来,在煞白的脸上淌下触目惊心的红。

    思伤脾、怒伤肝、恐伤肾、悲伤肺。

    喜伤心,他的心中没有喜,可他的心中有一颗道种。它让他的心每天都很痛苦。他的手中有一柄血锈刀。它让他的神智每天都很煎熬。

    朗擎云并不是靠鼻子分辨的位置,修士五感敏锐,但他还没练过和鼻子有关的神通。他能分辨位置,是因为血锈刀。当他握着血锈刀,它就会告诉他哪里有可杀的东西。

    血锈刀不在乎它杀的是什么,但此时此刻,它杀的是他也想杀的恶鬼!

    “思!思!思!”土鬼惊声大喝。他们都没想到这个持着血锈刀的修士竟如此强悍!

    其他三鬼亦大喝:“怒!”“恐!”“喜!”

    “悲!”

    木水火土勾连,强行推动出金的力量,五行重连成阵。五鬼皆十分吃力,但五行阵出,无论这修士修为多高,只要七情六欲未绝,就得栽他个跟头!

    “断其五感!废其五脏!”

    朗擎云从半空骤然跌落在地上。他的喉咙像哽了一块土石,激烈的思绪在他身体里激烈的冲撞,却没法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呐喊。

    他的耳朵里想着嘈杂的噪声,惨叫声、呻|吟声、哀哭声、打砸声、求救声……混在一起成了无法分辨的尖啸。它们灌满他的耳朵,使他什么也听不到。

    他的眼前有许多形色乱晃,白的红的、灰的黑的,像血像骨像皮像坟……叠在一起成了凌乱的色块,塞满了他的眼眶,使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的舌头上填满了酸咸苦辣、他的鼻子里嗅得全是混乱的腥气。

    五脏在剧烈的疼,好像它们正在他的肚皮里化作脓水。

    四鬼为了强行维持五行阵不敢妄动,他们盯着朗擎云,等待他在阵中被自己的七情六欲腐烂成汤。

    他快要死了。这是他们五鬼压箱底的手段,虽然因为缺了金鬼有了疏漏,但这修士的思恐怒悲这般浓烈,怎么可能逃得脱?

    朗擎云用血锈刀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睁开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杀!

    ……

    在这片荒草地外不远,有一处黑树林。

    名为黑树林,是因为这片树林十分浓密,哪怕是在日光正盛的午时,树林中也光线昏暗。由于恐惧黑暗,附近的人从来不进这片黑树林。

    但若能够穿过外层茂密阴暗的林子,就会进入一片明亮可爱的场所——大片耕种的田地、错落结实的屋舍。此时天色昏暗,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一派田园风光。

    穿过这些田野村舍,就会见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

    此时宅邸中灯火通明,有侍从侍女们捧着酒菜鲜果如流水般在廊下穿行,他们一个个皆身姿姣好,但脖子上却并不一定顶得是人脑袋,还有不少顶着兽头的。各种似人非人的客人在各处饮酒作乐。

    这里就是长石老怪的居所,他的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寿宴开始前,附近受邀的客们几乎都已经到了,正互相热闹地谈笑着。这些来客里有身形高壮面如夜叉的怪、有穿衣戴冠却顶着兽头生着兽尾的妖、有阴气森森没有活气的鬼,也有不少气息诡异的人类修士。

    一个穿着黑色布褂、半佝着背的猫脸老太太蹲坐在栏杆上,身后的尾巴无聊地左甩右甩,一双竖瞳在周围来回闲看。

    她也是附近的一个妖怪,受长石老怪之邀而来。这宅邸里大部分来客她都识得,也有些陌生的客人。最近遂州太乱,来来去去许多修士,有些左近新来的,也被长石老怪邀请了来。

    猫脸老太太的注意力就在这些新来的陌生客人身上。她也不是想做些什么,只是天性好奇。那些旧邻都和她打过多少年交道了,没趣儿!

    猫脸老太太来回看了几圈,目光在一个带着剑的修士身上停住了。

    这看起来是个人修,猫脸老太太想到,不过也未必,也许是个特别擅长掩匿之术的修士。她看不出这人的修行气息,莫说阴气煞气五行之气这类细分,她连他有没有修行都看不出,若非这人出现在长石老怪的寿宴里还安然自若,只怕她要以为这人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哩!

    这附近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修士?

    猫脸老太太好奇心一起,就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两只踮着的脚落地无声,向这个修士走了过去。

    那修士转过脸看她,对上视线后,猫脸老太太不由心中感叹:好一双通透的眸子。

    她转眼就想到,这修士不会是个混进来的名门正派修士吧?虽然不知用什么法门掩去了一身灵气,但这样一双通透的眼睛,岂是他们这些浑浑噩噩的野道邪修会有的?

    猫脸老太太心思转来转去,面上却丝毫不显,一双昏黄猫眼里的竖瞳还是直直和这修士对视。

    很多人都不愿意和猫脸老太太这双眼睛对视。

    猫嘛,是一种身具两面的诡异动物。撒娇卖乖时美丽可爱,狩猎打架时幽冷凶狠。猫化的妖也一样,有通灵纤巧的灵猫,也有她这样诡异的邪物。猫脸老太太的这双眼睛尤为诡异,哪怕她没想害谁,和她对视上的生灵都难免生出不适来。

    可这个修士竟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因为不适皱眉变脸。他还是那样,平静通透地看着她,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她的邪性一样。

    猫脸老太太在心里咧嘴。她的“邪”是勾人心的邪,人心里头越邪越脏,就越觉得这双猫眼邪得难忍。她这双眼睛以前无往不利,也是因为她一直混迹在妖魔鬼怪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