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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氅衣

    由于皇宫之中禁止行驶车马,哪怕是皇子跟亲王都不行,所以唐拾只能跟着秦风及步行前往宫门。

    “唐公子终究还是来永安了啊。”秦风及对着齐行的唐拾轻笑道,话语中带着一丝熟络。他似乎是早已知道了唐拾这个人,也早就知道了唐拾会来永安的事情。

    唐拾对于秦风及的话和亲切的语气有些诧异,疑问道:“听秦备身的意思,似乎是早就知道了我会来永安了?”

    “我哪能知道啊,这是我爹猜到的。”

    “不知令尊是?”

    “我爹是秦广。”

    “什么?!”

    唐拾终于知道自己刚刚在御书房为何会觉得“秦风及”这个名字很熟悉了。

    唐戬过去跟唐拾讲当年征讨大宛的故事时,总是会着重渲染他以三千骑兵和秦广率领的大军互相配合的部分,那次征讨让唐戬与秦广之间更加敬佩,二人也在那时相约,战事结束后定要让家中的两位长子义结金兰,所以唐戬偶尔也会提及到这位比唐拾大三岁的世兄。

    只不过可惜的是,战事结束后唐戬便留在了西北大漠牧守一方,唐拾也被接去了镇漠,两个少年也一直没机会拜把子。

    “原来是世兄啊,小弟拜见世兄。”唐拾停下脚步,左掌握右拳合于胸前,对着秦风及拱手一礼。

    “世弟不必多礼。”秦风及也停下拱手回礼,又说道:“只可惜为兄今也当值没有空闲,要不然定要在万里楼摆下一桌酒菜招待世弟。”

    唐拾一听此话微微一笑,调侃道:“世兄莫不是要跟陛下抢客人?”

    “世弟莫要胡说,我哪敢如此。”秦风及被唐拾的话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这世弟还真是管不住嘴,怪不得刚刚会在御书房里惹得皇帝生气。不过他又看了一眼唐拾身上披的黑金氅衣,又十分羡慕地说道:“真不知道世弟上辈子积攒下了多少功德,刚来永安城就被陛下召入宫中参加御宴,还能披上陛下的氅衣。”

    “可能我上辈子是个兼济天下的大善人吧。”唐拾挠挠头,继续往前走,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对了,世兄你还没跟告诉我,秦伯父是如何猜到我要来永安的呢?”

    “陛下两年前便将我爹从兵部尚书升为卫国大将军。”秦风及笑着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这卫国大将军的官阶虽高居正二品,但实际上权力根本不能跟兵部尚书相比较,更多的是一种象征和荣誉。秦广是大玄公认的战神,征战沙场一辈子未有一次败绩,在军中影响力甚大,所以朱亟也只能以升官的方式来让秦广在大玄军中的影响力慢慢变小,渐渐收回兵权。

    而秦风及刚刚这话的意思就是:我爹被陛下收权了,所以他多少也会知道陛下怎么收你爹的权。

    “秦伯父真是懂陛下。”

    唐拾感同身受地看了秦风及一眼,又开始跟秦风及边走边聊一些琐事。

    约么走了大半个时辰,二人便到了皇宫南侧的赤明门。秦风及拿出自己的令牌,上前与看守城门的侍卫交涉,说明来意。侍卫一看是千牛备身秦风及奉皇上之命,要送秦国公长子唐拾回府,便不疑有他,不仅很顺畅地开门放行,还为二人弄来了一辆马车。

    秦风及让唐拾上了马车,自己则亲自架马。虽然秦风及不知道路,但好在唐拾记得府邸的位置,一路指引,加之永安城晚上又施行宵禁,大街上也无行人,就算偶尔碰上了两支夜间巡逻的禁军,当秦风及亮出身份之后也都不再阻碍,所以很快马车便停在了唐府门口。

    “多谢世兄护送。”唐拾下车后又对秦风及一拱手。

    秦风及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不太满意唐拾仍对自己这么客气,欺身上前按下了唐拾的手。

    “先前都说了,世弟不必多礼。”

    唐拾先是一愣,又明白了这世兄的脾气,转而大笑道:“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听世兄的。”

    唐拾一边笑着,一边拿出了男人在互相见面或分别的时候常用的礼仪——给你胸上擂一拳。

    “嘭!”

    唐拾一拳擂在了秦风及的左胸之上。

    “唔……”

    秦风及闷哼一声,倒退了一大步,只感觉左胸好像是被头牛踩了一蹄子,不过毕竟他也是从小习武,还是勉强挺住了。

    “哎呀哎呀,刚刚心情有些激动,力气用的稍微大了些,世兄勿怪。”唐拾尴尬地收回了拳头,他知道自己这即兴一拳虽只用了两成力气,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

    “呵呵,无妨,为兄也是习武之人,你这一拳对我来说不要紧的。”秦风及面带微笑,却赶忙上了马车,颤抖着双手抓住辔绳,转头温柔地对唐拾提醒道:“世弟还是快些进府,莫要受了风寒。我还需回宫复命,就不在这里陪你聊了,咱们他日闲暇的时候再到万里楼中一醉方休!”

    说完秦风及便一骑绝尘,似逃跑一般飞速离开,都不给唐拾道别的机会。

    唐拾望着那潇洒离去的车影,佩服地感叹道:“真不愧是大玄战神的儿子,接下我一拳后居然还可以与我谈笑风生。看来这永安城之中真是藏龙卧虎,我以后不管做什么,还是都得更加慎重才行。”

    紧了紧自己身上的黑金氅衣,唐拾转过身一步三摇的进了府邸。

    ……

    ……

    回宫的马车上,秦风的表情十分丰富。

    其实就在这位千牛备身离开唐府的一瞬间,便失去了那云淡风轻的气度,反而是疼的呲牙咧嘴。

    于是秦风及赶忙找了个街头转角处停下马车,在月光的照耀下,低头看向胸甲。

    “嘶~”

    秦风及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这上好精铁打造的胸甲左边rou眼可见的凹下去一块地方,并且还能隐隐能看出是一个拳印。

    秦风及不得不重新考虑唐拾这一拳的威力。

    这若是直接打到我的身上,我不得身死当场?

    秦风及现在觉得唐拾很可怕。

    秦风及武学天赋极好,自幼跟着秦广刻苦学习武艺,扎扎实实地练习祖传的大风刀。在去年千牛卫内部的比武选拔中,年仅十九的他一路势如破竹,当上了千牛备身,官居正六品,受皇上看重。就连那些鼻孔朝天的大世家子弟,一个个的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位千牛备身自认为在永安城中的年轻一代里,他的武艺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可他的骄傲的刚刚却被唐拾随意一拳轰得稀碎。

    不光这样,秦风及在仔细思考后发现唐拾的圣眷也不一般。

    先是一来永安城就被皇帝召去共享御宴,虽然之后在御书房让皇帝盛怒无比,但最终皇帝却不仅解下了自己的黑金氅衣给唐拾披上,还让他这个专门保护皇帝的千牛备身亲自护送回府……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唉~

    同样都是家里大人被皇帝限制收权,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秦风及摸了摸胸甲左边的凹陷。

    嘶~好疼~

    ……

    ……

    唐府的所有家具都基本上已经焕然一新,商市的那家木匠铺掌柜倒是会做事,带匠人到唐府看了一圈之后便先把现成的家具都先送到唐府,至于其余的需要单独定做的也都先量好了尺寸,说是会连夜赶工给唐府送过来。

    不仅如此,这木匠铺掌柜一看唐府里面杂草丛生,荒得不成样子了,还主动找人帮巧琴和青墨把唐府上下清理了一遍。

    但是此时,唐府的中堂中灯火通明,而唐拾正踩在一个梯子上,衣衫褴褛地拿着锤子往中堂墙里钉钉子。

    “嘭嘭嘭!”

    “嘭嘭嘭!”

    “公子,你在中堂上不挂幅字画什么的,反而挂件氅衣干嘛?”巧琴眨着大眼睛疑惑地问道。在她臂弯间抱着的是刚刚唐拾递给他的氅衣。

    巧琴很纳闷,公子一回来不先休息一下,反而找了锤子跟钉子往墙上钉,说要把他回来时披着的氅衣挂起来,还要挂在中堂中间的气墙上。

    这不丢人吗?

    还让巧琴想不通的是,公子是怎么进皇宫吃个饭把衣服吃碎了,这皇宫之中吃饭这么危险的吗?

    “嘭嘭嘭!”

    唐拾把最后一颗钉子钉进墙里,从梯子上一跃而下,满意地看着墙上钉着的四颗钉子。这四颗钉子都只是入墙一半,两颗纵列为一组,两组又互相平行,东西之间的距离正好是朱亟给他披的氅衣的两只袖长臂展的长度。

    “这衣裳可比什么字画都贵重。”唐拾伸手摸了摸巧琴的小脑袋,取过来氅衣,又从青墨手中拿过来一根竹竿,把竹竿穿过氅衣的袖子,最后将氅衣挂在了墙上。

    “咕嘟~”

    李翌空咽了一口唾沫,呆呆地看着挂在墙上的这件黑绸金绣氅衣,不确定地问道:

    “公……公子,这是陛……陛下今天赐给您的吗?”

    “是啊。”

    唐拾淡淡的回应道。

    “噗通!”

    李翌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而巧琴和青墨目光诧异地看向李翌。

    “李翌,就算是陛下赏赐给公子的,那不也就是件氅衣吗?你跪下干嘛?”巧琴对李翌不解地问道。青墨也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想知道原因。她们俩一直生活在镇漠,并不太清楚这黑金配色意味着什么。

    李翌看了她俩一眼,鄙夷道:“你们俩难道不知道只有皇家才能穿黑色配金色的衣服吗?而且这氅衣的对襟、衣摆和袖口上绣的尽是五爪金龙纹,除了当今陛下,还有别人能穿吗?”

    “啊?”

    两个小丫鬟吓了一跳,也赶紧对着墙上的氅衣跪了下来。

    看见三人都对氅衣跪着,唐拾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拍了拍手把三人叫起来:“好啦好啦,跪一下就行了,别跟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样,丢本公子的脸。”

    “公子,我确实没见过这样的世面,毕竟谁家府邸中堂里能挂陛下的衣裳啊?”李翌站起身来恭维道。

    虽然之前在来永安的路上,唐拾把他惩罚的不轻,但他现在愈发得佩服唐拾的手段跟运气了。

    跟着这样的主人,日后定不会吃亏!

    于是李翌便趁热打铁,加把劲继续拍马屁:“公子第一次来永安就能被陛下召见共享御宴,第一次进皇宫就可以被陛下赏赐一件的氅衣,这圣眷岂是一般?要是公子今后多进几次皇宫,说不定还会讨个公主回府给我们当女主人呢?”

    咔!

    唐拾本来心情还挺好的,一听此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反而沉下脸来,心想:你这狗日的怎么知道我要娶公主的?

    还女主人,你了解情况吗你就发言?

    那长公主虽然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可性格上怕是比咱俩加起来都爷们儿。

    李翌发觉自家公子的脸上转瞬间失去了笑容,心里一惊,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心里顿时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而巧琴和青墨看见唐拾和李翌的表情时悲时喜,却并不知道这二人心中在想啥,只能感叹一句:男人心,海底针。

    ……

    不行!不能破坏今晚的好心情!

    虽然今晚最后不知道陛下到底是对我什么想法,可也算是有了意外收获,只要墙上挂上这件氅衣,日后就方便多了。

    唐拾拍了拍脸,深吸了一口气,又将目光转到了氅衣上,心情稍微的舒缓了一些,继续在心底谋划要如何让这件氅衣利益最大化。

    不一会,唐拾便有了决断。

    “李翌!”

    “小人在!”

    “明日再去将那木匠铺的掌柜请过来,让他带着匠人,我有东西让他做。”

    “小人遵命!”

    “青墨!”

    “在!”

    “明日你出去将这神武区哪一个府邸住的人叫什么当是什么人,通通查得清清楚楚。”

    “是!”

    “巧琴!”

    “公子我在。”

    巧琴眨着大眼睛,满面喜色。

    青墨和李翌都被公子分配任务了,而且刚刚他们俩答应地都好帅气啊!我也不能弱于他们!

    “你……你……”

    唐拾突然词穷了,他一时竟想不出巧琴能做些什么,又仔细想了一会发现实在想不出来。只能无奈道:

    “算了,你在家看门叭。”

    “……”

    巧琴气鼓鼓地看着唐拾。

    “怎么了,有意见吗?”唐拾瞪眼。

    “公子是不是觉得巧琴很没用。”

    “没错。”

    “……公子欺负人”

    巧琴有些不服气。

    我怎么可能没用呢?我可是一名合格的贴身丫鬟!就算我做不到青墨和李翌那种程度,但我总可以给公子端茶倒水擦擦脸吧!

    对!公子刚刚钉了半天钉子,脸上肯定都是尘土,我给公子擦擦脸!

    怀着这样的想法,巧琴拿出了自己的手帕,伸手往唐拾的脸上擦去。

    唐拾看见直奔自己面门而来的手帕便下意识想躲闪,可一看见手帕又想起来了什么。

    我是不是也擦过脸,用的谁的手帕来着?

    哦……好像是朱艾的。

    哎?朱艾给我的手帕呢?!

    等等,我写的那张纸呢?!

    唐拾一把掏向怀里,却发现自己上半身的衣衫已经褴褛成条了,根本无法放东西。

    唐拾心中顿时有了不妙的猜想。

    我特么的不会是刚刚在御书房爆衣的时候爆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