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天下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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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再赶路,身为读书人的张惠文,绝口不提读书有关的事情,只说一些套近乎的江湖趣事。 “南水国自己争气,开国皇帝是个凡人口中的神仙,其实也是个修士,到死也没结成金丹,活着时候,带着一群有志之士打下了一大片土地,留作子孙基业,后边继位的再接再厉,还抢了一处神仙渡口,这下子,想不兴盛都难啊。” 瞅着显摆见识如何渊博的张惠文,陈景提了一句,“有了神仙渡口,一国就能兴盛?” 张惠文扭头看去,这小子遇到不解的地方,一如既往还是喜欢多问,和小时候没啥差别。 另一个嘛,这会儿正挺着肚子,作妖似的喘大气儿,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小时候的自来疯,长大了就人来疯,区别不大。 “你问的有些笨了。”老书生掏出一枚神仙钱,“这还不明白?” 陈景点头,自嘲一笑道:“幅员辽阔也好,沃野千里也罢,终究只是凡间说法,匹配用度也只是黄白之物。我还从未花销过神仙钱,让张先生看笑话了,想来神仙渡口每日流水,应该相当可观。” 张惠文呵呵一笑道:“各洲各地皆有特产,有豪掷万金的大宗买卖,也有赚个差价的野修跑商,南水国这处渡口的建成,其实也是各方卖给你师父的一个面子。” 陈景诧异道:“我师父?” 崔英在马背上猛吸气,想着是否能把肚子里那股气压下去,放响屁放出去也行。 张惠文干笑两下,看来姓穆的没和弟子透露,那就揭过,免得多此一举。 “只要不是昏君,碰到这么个渡口在自己家里,富国指日可待,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不过可惜的也在这里,除了前边几任皇帝还存有宏图霸业心思,后面继任者一律圈地自肥,死后谥号,多为中谥。” 张惠文的怒其不争,让旁边的年轻人疑惑不已,“太平盛世,不动兵戈,这岂不是好事?” 老书生感慨道:“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南水国可能前半句勉强凑合,后半句一丝不差,国之将亡也。 不遇国战,尤其是涉及国运的那种,上至帝王,下至平民百姓,都不当回事,一旦江河日下,礼崩乐坏,十室九空也会势不可当。” 看到年轻人思索,勉励道:“你年纪小,读书又少,日后试着多读一些史书,读史明智,知古鉴今,这可不是老夫框你,多少走江湖的野修,都是从史书里面学来的尔虞我诈。” 陈景微微颔首,算是记下了。 张惠文拍一下驴子屁股让其走快些,胯下这头憨货总是出溜到两匹马后面,丢人现眼的厉害。 随手指一下东边道:“南水国邻居,康平国,早年两国之间有一场国运之战,结果嘛,如今你也看到了,没被灭国,不过沿海一大块地都被抢了去,当初渡口还在海上,不是紧靠陆地,康平国要是早知今日,当年和南水国之战,大概会拼个有你无我。” 又指去东北方向道:“康平国北上,小国、古国一大串,当然也有无名的小地方,和咱兆安城类似。约莫一千八百里的地方,有个庐国,庐国本身没什么,在他北面的宗主国,大齐,了不得,是南聿洲中部第一王朝,有意思的是,两国边界线处,有一条路,横穿千里屋蒙山山脉,通向隔壁钰金洲,世人称其‘蹬盘道’。” 瞥一眼身旁,年轻人果然在听,老书生继续道:“一山山脉为两洲分界,屋蒙山之雄伟不言而喻,那条路极为陡峭,凡人只是攀爬上去,就给累的气喘吁吁,自然而然,两洲通道路口的朝廷,没去封堵路口,大齐的长乡渡口,主要就是靠这条路养活。 凡人只知蹬盘道和屋蒙山一样高入云间,修士体魄坚韧,更有腾云驾雾游历其中,里面可以算是一处小胜地,尤其适合修炼月阴之力,据说每当皓月当空之时,满天月华倾洒而下,银霜铺天而盖地,这也是那座伏月观落成蹬盘道的缘由。” 想起某件事,张惠文随口说道:“那座伏月观,你师父……” 看到陈景略显茫然的脸色,张惠文晓得自己又多嘴了,话头一扭,“说到钰金洲……” 老书生说到这里时,神情突变,“狗日的商贾遍地走的地儿,钰金洲大小国度,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傀儡,净是些见钱眼开的货色,连带着底层的老百姓都被祸害不浅,人人利字当头。他娘的,一个冠玉王朝,一个虞河王朝,最后一个金瓯王朝,钰金洲五大家把持,富得流油,可惜铜臭熏天,都不是啥好东西!” 陈景抿着嘴听他说完,忍不住开口道:“其实,在钰金洲那边,有我认识的人。” 张惠文回想起几年前的事情,大概猜到是谁了,得,咱再换个地方说,“出了钰金洲,渡海东行两万八千里,就是东华洲了。如今于整座天下而言,东华洲名声不显,不过但凡有点儿见识的修行之人都知道一件事,东华洲乃是佛陀证道之地。” 另一边的崔英听到后赶紧插嘴一句,“这世上真有剃头才能修行的教派?” 张惠文呵呵一笑,权当她是年少不知,“话说的笼统了一些,不过教义如此罢了,不能太当真,但也作不得假,确实如此。” 崔英咧嘴一笑道:“这车轱辘话说的绕人脑壳。” 陈景回想书中见闻,问道:“听说很早之前,东华洲信徒,曾经多如繁星,僧众遍布天下。” 张惠文感慨道:“能与神国争夺信众,那人能少了去?可悲可叹的是,如今的东华洲,再难显耀佛光。” 老书生蓄养片刻精神,指着斜前方道:“南聿洲西南方,三万六千里,妖族祖地,西蛮洲。在修行人口中,一般去了那个洲字,简称西蛮,这跟老早之前一件大事有关,如今清楚来龙去脉的已经没几个了。” “钰金洲北岸,上行六万三千里,就是举世闻名的中洲王朝了。” “举世闻名?” 陈景听到后忍不住问到,“世间少有的大国王朝之一?” 张惠文存了耍乐心思,笑言一句,“没有之一一说。” 老书生说出后面的话,让陈景无比震惊,“中洲王朝,浩土无疆,立国伊始就征战不休,直至如今,已囊括四洲之地。” 陈景已经能猜到些许,还是忍不住问道:“有无水的‘州’?” 张惠文并不言语,笑意玩味。 见张先生不理睬自己,陈景想不通道:“怎么可能呢?四洲,那得多大啊,纵横数万里的疆域,那中洲皇帝能管的过来?” 张惠文悠悠道:“谁说不是啊。从古至今,穷兵黩武历来是朝廷大忌,中洲王朝凭着一己之力,把我等世人,尤其是史家学派,狠狠甩了一记耳光,以国之名,替换四洲旧称。 修道之人也是爱凑热闹的,中洲国疆域囊括四洲之时,有大逆无道之人,给予‘人间天国’的美誉,与之对应的则是‘云间神国’,当年神国少见的沉默,更是给足那些人胡乱喷粪的本钱。 中洲王朝作为世间第一,毁誉参半数不胜数,可即便如此,仍不满足。” 陈景匪夷所思道:“还能怎样?” 张惠文呵呵一笑,“已经四洲之地了,再接再厉呗。中洲王朝北临两大洲,一曰北芦洲,一曰幽洲。北芦多剑修,只谈杀力,剑修第一。幽洲的武道昌盛,各家王朝联手抵制住了南面的入侵。 反正这两洲都是打架厉害的主,也只有如此,才能阻拦住那个气吞山河的中洲王朝。” 一国攻伐两洲,让人心潮澎湃,不过知晓原委后,反而更像是小孩儿打闹,以大欺小。 陈景看向老书生,言简意赅道:“神国?” 张惠文摇头道:“神国距离各洲路途多远?不知。疆域如何?不知。神职仙位数目?不知。神国子民数目?不知。 世人只知,神国在西北,高入云间,无论凡人或是修士,无缘无故,非请非拿,不得入内。” 说完后,张惠文内心嗤笑不已,也不清楚姓穆的当年如何溜进神国,还大闹了一场,出来时还留了半条命,天地间半数奇葩都归了这家伙。 眼见这位张先生脸上挂着似鼓励、似揶揄的嘴脸,陈景无奈道:“老先生还没说文泽洲,可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终于听到年轻人提起文泽洲,张惠文心里的瘙痒处,似被人终于挠上了一挠,好不痛快,这娃儿终于上钩了。 脸上谦虚道:“我们文泽洲啊,没啥短处,唯一的缺点就是离钰金洲太近,有被铜臭气熏到的危险,只是想想那些商贾之家,我辈读书人就无比憎恶。 文泽洲虽说幅员地少,不过好在陆地周遭还有三千里文海环绕,一起算下来,不说世人本就知之甚少的神国,还有中洲王朝那个怪胎,和其他几洲相比,其实不算小。” 神采奕奕的张惠文继续道:“文泽洲嘛,最稀罕的是各种各样的藏书了,不止是正统学问的经史子集,野史怪谈也是有的,甚至还有更加猎奇的。 与书比肩的自然而然只有读书人了,文泽书院读书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兼济天下,善待人间,独善其身,祈福人间,进退之间自有分寸。之所以能够如此,皆是因为我文泽两座书院。” 老书生下了驴子,向着东南方拱手作揖,毕恭毕敬道:“殷松山,浮岚书院。羡竹山,和尘书院。” 书生振衣,大开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