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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92节

    孙子讲“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珍卿今天在彭娟面前表演,不过想给自己减省些麻烦。现在她在留学生间有声名,找她帮忙甚至借钱多了。她懒得无谓地给人cao心,也怕各种事情把自己累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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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8章 文化的强者弱者

    珍卿自小阅读量大, 写作训练也多,上文学系的课自觉是游刃有余的。

    比如,七月的第一次英文写作课, 加西亚教授给的作文题目是:强权主义,还是慈善主义?

    加西亚教授让大家任意发挥, 可以从两种主义中选论一种, 也可据此阐释一个新论点, 只要围绕这个主题就可以。

    这教授上课不惯长篇大论, 给学生提示了论说文的写法, 就启发大家发散思维、汇集材料,再进行思考和交流。交流的气氛就像沙龙里的论辩,大家的口才好得能当议员。

    这一会儿, 有一个安南女生滔滔不绝,先是背诵强权派祖师爷尼采的论述,说人类的目的在于制造强人, 无能弱者皆在淘汰清除之列。因为世界是强人的世界, 社会是强人革新的, 历史是强人创造的,若世界没有强人而全是弱者, 人们不是处在荒蛮的原始时代, 便沉沦在没有希望的中世纪……

    安南女生发表完她的高论,加西亚教授叫学生评述她的发言。不少学生都说她论点、论据齐全, 论证过程是却缺乏合理的逻辑。

    教授先生并不过多地评述, 鼓励学生继续陈述自己的作文思路。

    有个叫卡瑞那的姑娘, 表示她坚决反对强权主义, 她说写出“物竞天择, 适者生存”的达尔文, 犹然庆幸宗教提供的慈善主义,让世界尚有道德、法律、慈悲、和平。若真如尼采这狂人所说,耶教以慈爱为本捍卫弱者,是与社会上的强者为敌,为何历史上一切强人都化为灰烬,而耶教仍然绵延留存至今呢?……

    大家评论卡瑞娜的陈述,多说卡瑞那把因果倒置,以结果来论证观点,却没有强硬的论据、严密的论证……

    前半段不太活跃的珍卿,列好大纲才踊跃举手,加西亚教授很感兴趣地让她讲。珍卿的论点已令人大跌眼镜,有人觉得她在故意耸人听闻,她的论点是:世界本质是弱者的世界,强人若存在于弱者的群体,也必然要遵行弱者的规矩。

    她的作文论证思路大旨如下:

    人类世界本质是弱者群居的社会,因一个人难以抵抗生存繁衍问题。而有无上智慧或武力的强权者,原则上来讲无须存在于群体中。譬如,虎豹这些威风凛凛的猛兽,甚至不跟近亲住在一起,多独居独行,称霸于它们居住的山林草原。

    再譬如,现在高级知识分子当中,流行一种不婚主义的论调。知识分子智慧和能力都很强大,生活工作上的问题多能自己解决,它不惧孤单也不惧困难,有人几乎无须社交和帮助,独居生活让他们如鱼得水……

    总而言之,强者本质上无须进行集体的生活,他们若身在群居的集体社会,不是危害弱者利益而为弱者群起消灭,便是适应弱者的生存方式甚至为其服务。少数的强者处在弱者中间,只会有这两种极端的结果。

    强者的前一种结局的论述,珍卿以恺撒大帝和秦始皇为例。

    据闻恺撒成为终身□□者后,想在已经结束君主制的罗马,重新获得“国王”的称号,而罗马人厌恶这个称号。因此,布鲁托斯领导的元老院成员暗杀了恺撒。而在莎士比亚的《恺撒大将》中,刺杀者布鲁托斯有一句名言:我爱恺撒,但我更爱罗马。说是说他们刺杀恺撒是代表民意。恺撒这个强权者被弱者的代表杀死了。

    秦始皇的故事不为西人熟知,珍卿讲得比前个故事详细,加西亚教授和学生们听得认真。

    所以,恺撒和秦始皇无疑是强人中的强人,他们的事迹证实“强人危害弱者利益”而被“弱者群起”消灭,后面强人适应社会为弱者服务,珍卿以德国铁血宰相俾斯麦,还有美国最爱喜爱的总统林肯为例。

    珍卿最后引出自己的结论:群居社会本为弱者建立,那么它根本的运行规则,还是最大限度地保护弱者。比如道德、法律、慈悲、和平,包括教会的慈善主义、乐利主义,本质上都符合社会的扶弱规则,同时也是强人须遵守的规则……

    珍卿思维和陈述都极流畅,待她滔滔不绝地陈述完毕,多数人报以笑容和掌声,连不苟言笑的加西亚教授,都靠在讲台上笑眯眯地拍手说:“非常棒,iris,非常棒,我在哈大的学生中,少见如此精彩新颖的演讲,如果你照着这样写作文,我保证给你的作业打a.”

    珍卿也把小脑袋一扬,谦恭地说一句“谢谢先生”。

    珍卿上完英文写作课出来,胳肢窝里夹着一只小盒,这是对了优秀作文陈述的奖励——两只现买的雪糕卷。

    同班同学无分种族亲疏,路上都调侃珍卿得的奖品,问加西亚教授的奖品好吃吗?珍卿耸耸肩,还算满意地说:“not bad!”她的同学都在那哈哈笑,好多认识不认识的人,看她这儿童作派也报以微笑。

    珍卿下节课是选修的哲学科目,按照安拉学院的规定,每个学期要有一两门选修课,选择专业课不能少于三门,只要你顾得过来,多选是没人限制你的。上台阶时听见人“iris”,是她的好朋友蓓丽。她们一起选的哲学选修课。蓓丽在美术系学插画设计,这让珍卿跟她很聊得来。

    听了一节ology and theology(《宇宙起源说和神学》),珍卿和蓓丽说说笑笑地出来,又一起去餐厅吃午饭。

    蓓丽说有个插画设计征选,力邀珍卿跟她一块参加。蓓丽说若作品中选就名利双收,最高奖金可达三百美元。珍卿想一想还是婉拒,她总比别人多选两三门课,功课虽然不觉得费力,但平时杂务事也多。慕先生上回来信说,他明年有赴美办画展的计划,天天写信都在鞭策珍卿。

    蓓丽却很替珍卿感到遗憾。

    ————————————————————

    有一天下午六点钟,卖书画筹款的活动临近尾声,珍卿和同伴们正在收拾东西。

    戴维斯·萨尔责喘吁吁跑过来,按着桌子说庆幸他们还没走。然后他拿出一百美元,放进他们的钱盒子,跟珍卿提了一个意叶深长的要求:“杜小姐,我看了你那篇精彩的文章,你说强者须为弱者服务,如此,方能在弱者群体中生存。你的文章只列举了西方的例子,我希望看到一个东方的强者,他热衷于在弱者群体中服务,并且自己也博学多才,我希望看到有关他的作品。”

    怡民、胡莲、上官楚、邓扬和等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面面相觑,这洋鬼子莫非是来找茬的?

    珍卿审视着高大的萨尔责,一边在心里记忆历代的英雄,把收起的文房用具又摆出,叫怡民取一张三尺的生宣,上官楚看看时间看看天色,一边帮着铺纸摆镇纸,一边迟疑地问珍卿:“iris,阴天天儿可黑得早啊。”

    珍卿心无旁骛地扶着镇纸,在心里设计着构图和运笔,等到胸有成竹才淡定一地说:“用不着半个钟头就得。”

    萨尔责第一次见iris作中国画,见她从一架笔中取出一支,在那墨盘里蘸足了墨汁,几乎不假思索就开始运笔,等看到画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姓邓的中国青年说了句话,其他中国学生惊讶地观摩议论,萨尔责听不懂中文,还是认真观摩iris作画的风度。

    他今天不避猜疑地找过来,想跟iris讨论她的奇谈怪论,希望她不要抱着天真的妄想,以致将来行事失差贻害自身。可此时此刻看着她作画,萨尔责恍然感到,她是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中长大的。iris驾轻就熟地运笔构图,经过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奇妙cao作,一副典型的中国水墨就成了。

    当珍卿用轻松雀跃的语调,为萨尔责讲解画中的故事,他才慢慢回神听她讲着:

    “在中国两千年前的战国时代,秦国的国王派李冰到蜀地做管理者,蜀地的江水常常泛滥,冲毁居民的田地家园,给他们的财产生命带来威胁,李冰和他的儿子就带领民众,在当地兴办很多水利工程……”

    其他人帮珍卿把文墨收好,微蒙夜色中慢悠悠地朝外面走,珍卿跟萨尔责走在后面,还在耐心讲着李冰父子的功绩,以及后世对他们的赞美和神化。又讲她的水墨画描绘的就是,一条蛟龙在江中兴波作浪,让沿岸的老百姓流离失所,被人民神化的李冰施展神通,化成一只大牛与蛟怪战斗……

    胡莲凑到怡民耳边说悄悄话,怡民忽然喷笑出来,奇异地回头看珍卿和萨尔责,戏谑地说道:“胡学姐,我也同意你的观点。“上官楚和邓扬和都好奇,怡民小声地跟他们说,胡学姐说萨尔责是个贱骨头,iris总对他爱搭不理的,他还总找机会凑上来,上官楚就连连附和点头。

    邓扬和觉得他们捕风捉影,不以为然地反驳道:“我看你们是联想太多,一男一女凑在一起,好像总该有故事才正常。其实,自从我们摆开这书画摊子,慕名而来的人还少吗?本城无疑刮起了一阵中国风,男女老少都对中国文化起兴趣。今天我们一位教授太太,忽然穿一件螽斯纹的裙子,还问我这种中国风好不好看。萨尔责说不定就是对中国文化感兴趣……”

    其他人听见了也不反驳,胡莲拉着邓扬和的胳膊:”我看你呀,心里是纯洁过头了。“怡民哈哈笑着说:”你们两口子是反着来的。“

    珍卿瞅前面说笑嬉闹的人,她满心赶着回去做饭吃,不想跟萨尔责无限制地延伸话题,便停下脚步总结陈词道:”中国人是世上最世俗化的民族,他们想过幸福生活的决心,比世上任何民族都更强烈,所以,他们总是神话让他们过上幸福生活的凡人英雄。萨尔责先生,也许你们的文化告诉你们,一个模糊道德的强权人物,是一个社会的中流砥柱,但我们这个东方的古老民族,崇拜的英雄一定是扶持弱者的。“

    萨尔责感到一种文化冲击,就像沙漠里的迷途者惊见绿洲,又像在无边的冰原中看到人烟,他有种难以言说的惊诧感觉。

    当听见珍卿告别的时候,萨尔责问出心中的疑惑:”杜小姐,恕我冒昧,以你们现在的处境和国力,你所谓的扶持弱者的英雄,需要多久才能使你们的弱者过上幸福的生活?“

    珍卿顿时语塞了,眼见要走到校门外面,怡民他们挥着手叫她快点。珍卿回头看萨尔责,咏叹似的说着:”我听人说,一滴一滴的水珠,要滴穿一块岩石的话,需要大约四十年时间,质地更致密的岩石,也许需要更长时间。但我们的民族在地球上绵延五千年,我们拥有对于时间的耐心,相信这一天终将到来。“

    萨尔责还不能认同她的幻想,但看着对民族充满虔诚的女孩,他忽然生出难以言说的敬畏。他看着iris挥手跟他告别,从建筑物的阴影中走出去,走到灯光熹微的马路上,和她的中国朋友会集一处,拉着手说笑嬉闹着走远,同伴帮他挡开路上的行人,她跟同伴热情地说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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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9章 没有发表的文章

    暮雨潇潇的岔路上, 美术系的费特朗博士走远了。珍卿撑着伞目送博士远去,直到看不见人了,她才慢慢踏着雨水往校外走。雨滴在伞盖上“扑嘟嘟”响着, 视野中的一切浓碧浅红,像是国画里精心调制的水色, 剔透清澈得让人心情愉快。

    珍卿刚刚完成一件事情, 就是给老同学彭娟帮忙的那件。

    彭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探得她学校的人文美术学院某系主任的谢尔顿太太, 跟哈大文学系加西亚教授的太太是挚友, 而珍卿而这对夫妇也熟稔得很,自由派的加西亚教授,现在越来越赏识珍卿这个学生, 有回作文还得他两个雪糕卷。

    珍卿从忙碌的日程中抽出时间,以彭娟学校的女性种族歧视为例,写了篇反对种族歧视的小作文, 从莎士比亚谈到马克·吐温, 从黑奴解放谈到种族隔离, 还从儒家思想对民族融合的积极意义,批判了西方精英的傲慢治国理念……

    然后, 珍卿就拿着这篇万字小作文, 去找安拉学院《学生英文月报》主编莫莉小姐——她跟珍卿同获罗氏基金征文奖金,同在布莱德蔓教授家过圣诞, 珍卿的文章常常登在月报上, 跟莫莉小姐还挺熟悉的。

    珍卿见到莫莉小姐, 直接开门见山, 请她刊登这篇反种族主义小作文, 莫莉作为主编先浏览稿子, 这位中国小姐出了名的语出惊人,叫人应对她不敢不谨慎。珍卿特意告诉莫莉小姐,文章不但要发在本院的报纸上,还会在本城的华人双语报纸和费特朗博士办的《美术》杂志发表——因为麻公大的种族歧视事件中,唯一敢于反抗的黑人女生,念的正好是视觉艺术系,反抗过后遭受更严重的歧视。

    白人世界的种族歧视无所不在,但是任何有公共意义的机构、团体,不敢堂而皇之地赞同此事。莫莉小姐一看珍卿的小作文,曝光了麻公大的种族歧视事件,这意思还想倡议全民声讨,就感到iris要给她找麻烦。

    无论莫莉小姐怎样分析后果,甚至背诵法条警告珍卿,这中国女孩始终不为所动,还说莫莉若不发表她的文章,她就去找布莱德曼教授夫妇评理——布莱德曼教授是退休之后,被哈大以客座身份留住的大佬,是哈大文学系资格最老、份量最重的教授,布莱德曼太太因慈善可亲,在两校也享有不弱于丈夫的声望。

    莫莉小姐被珍卿说得没脾气,只好暂时稳住珍卿,说跟月报的其他成员商议一下。珍卿说你们商量吧,她正好去拜访布莱德曼夫妇,希望回来能听到明确答复。珍卿离开后莫莉小姐行动起来,但并非召集月报成员开会,而是去找跟她有亲戚关系的加西亚太太。

    莫莉小姐是加西亚太太的亲戚,而她对于文学的审美取向,跟加西亚教授趋于一致,几乎天天出入加西亚教授家。她自然晓得加西亚太太,在iris指控种族歧视的学校,有不只一位交情深厚的密友。莫莉自己劝不住iris,第一反应就是找加西亚太太反应情况,她把iris的文章拿给她太太看,这位太太捂着胸口惊呼:“杜小姐是享有声誉的人,她这篇文章一经发出,公立哈大恐怕被置于舆论旋涡的中心。”

    加西亚太太感到提醒朋友的义务,往那所学校打了三四通电话,把事情原委清楚地传递出去。连珍卿的丽嘉文章也小范围地传播开。

    与此同时,珍卿拜访了布莱德曼夫妇,毫不作伪地表达自己的意向,说希望借文章发起反种族歧视的浪潮,真诚希望德高望重的两位师长,能够支持她这一项举动。

    布莱德曼夫妇自然愿意支持,但说希望iris珍视自己的天赋,勿于社会活动耗费太多精力。这篇反种族主义文章发表后,请iris不要参与其他事项,安心治理自己的学业。珍卿当场表示了为难,她说此活动非她一人参与,还有其他有色人种的同学,制定了后续的活动计划,就是对在本邦遭受歧视的一种回应。

    布莱德曼夫妇听她这样说,顿时感到事态超乎想象,连忙安抚住珍卿说他们再考虑一下,也请珍卿不要轻举妄动。

    反种族主义的□□还未起势,哈大、安拉、麻公大三校中,所有知情的教授和太太们,倒像听到灾难警报讯号一样,纷纷地行动起来。

    所有教授都不希望出现□□,在这个窘困而动乱的时期,国际学生交的学费很重要。最早的知情人加西亚太太,忽然成了至关紧要的人物。

    哈大和安拉这一边,包括布莱德曼教授夫妇,都希望加西亚太太到麻公大那边,借助她熟识的谢尔顿教授太太等,给他们校方的管理者建言施压,尽快平息女学生的种族歧视活动。而麻公大的学校管理者们,看到珍卿的文章虽不至乱了阵脚,但要真被一个亚裔女孩捅破天,也够他们焦头烂额一阵子。这事情一引起他们的重视,那边的太太们又委托加西亚太太,帮忙到安拉学院这边斡旋,务必打消这亚裔女孩发表文章的意愿,条件大家可以坐下来谈。

    加西亚太太斡旋得可来劲了。在哈大文学系内,属布莱德曼太太修养德行最好,任何本地的高尚社交场合,德高望重的布莱德曼太太都不可或缺。而加西亚太太的学识和地位,本不比布莱德曼太太差,遗憾的是她为人高傲又吝啬,想获得同样的爱戴和声誉而不得。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成了她展现影响力的好机会。

    她请布莱德曼太太约了珍卿,就在布莱德曼家施展口舌,试图劝止珍卿把事情闹大。

    这些人的忧心珍卿心知肚明,种族歧视现象在本邦屡见不鲜,但公开场合一定讲政治正确,在代表知识、创新、文明、进步的校园,在本邦遭遇经济萧条的窘迫时期,出现这种丑闻的后果很严重。

    原本,珍卿还义正辞严地坚持立场,但她尊重的这许多师长,苦口婆心地给她条分屡析:她这篇小作文若是发表出去,会妨害麻公大的名誉前途,这种妨害播及的范围会很大,有可能最终反噬珍卿和她的同伴。

    僵持了大约有三四天,珍卿最终勉为其难地让步。虽然看在她敬重的教授夫妇的情面,但麻公大若不中止种族歧视行为,并公开惩戒种族主义分子,看谁的面子她也不会再让步。若不能看到麻公大的诚意,她的文章终有一天会发表的。

    珍卿的诉求并不过分,加西亚太太高效率地传递到麻公大。那边的太太们也在施展影响力。然后事情就被太太们斡旋成功,彭娟那座女学生宿舍楼中,贴出了不对学生进行种族隔离的通知,而两个积极的白人种族分子,被麻公大勉为其难地清退了。

    今天,珍卿找到美术系的费特朗博士,说她的文章将不能在《美术》上杂志发表。满脸赤忱的费特朗博士,当场义愤填膺地问珍卿,是否有人给她放狠话。

    珍卿心内既感激又惭愧,虽不好将全盘计划告知,还是异常诚恳地回答:“费特朗先生,我的目的本在于反种族歧视,文章不发表虽不能造成声势,可是麻公大的有色人种学生,收获了切实的好处。我认为,只要受压迫者从中获益,我的妥协就有意义。”费特朗博士真是傻白甜,说珍卿是他见过的最高尚最纯洁的人,西方的伪君子们太糟糕了。

    珍卿被他夸奖得汗颜不已,若她看起来还是白包子,掰开看里面的馅一定是黑的。

    在这件并不重大的事情中,珍卿算计并利用了很多人,包括对她很真诚关爱的师长,当然,她保证不会有真正的伤害,大家还有不同程度的收获。譬如,哈大这边的加西亚太太,麻公大那边的谢尔顿太太,通过成功斡旋一场未来的危机,她们在太太圈的影响力提升了。对于麻公大和哈大等的管理者,一个棘手的大麻烦消弭于无形。

    在此就不得不说,美国上流社会的太太们,不可像中国的传统太太们,基本是一种附属物的存在。美国太太可利用社交场的影响力,襄助丈夫和儿女的仕途前程。珍卿利用了太太们的虚荣心和影响力,尤其是加西亚太太,若非她热情地两边周旋,珍卿在这边盲目发狠,搞不好就跟麻公大那闹僵。

    除了对教授和太太的预测,珍卿也结合美国当前的困局,才决心一个人施展计划,就是恫吓利益相关者要把事情闹大。

    美国名校从世界各地招收学生,一方面固然是为延揽高端人材,另一面也是冲着高昂的学费。在美国经济继续萧条的时期,学费是公立学校的重要进项,麻公大若爆出歧视有色人种的新闻,外国学生报考时难免心有顾忌。

    果然,各方面都不出珍卿所料,大家都没有太严重的损失,而珍卿通过虚张声势,达到帮助老同学彭娟的目的。而在不少她尊敬的师长眼里,她还是迫于多方的压力,最终不得不妥协的小可怜。她还跟她的“同伴们”,做解释和劝阻的工作。她成了非常通情达理的人,连加西亚太太都将她视为座上宾。珍卿或多或少有愧疚不安,但不得不说世界也很荒诞,中国人在外邦的合理诉求,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伸张。

    珍卿悄悄了却这桩麻烦,连室友怡民也没有透露。

    彭娟哭求到她的家门口,她管这闲事有点怕麻烦,不管吧心里又过意不去,勉为其难决定接下麻烦,原则上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期间好像啥事也没发生,珍卿那篇作为导火索的文章也没发表,却达到所有人满意的结果,这就是她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没多久,彭娟兴冲冲跑来报告喜讯,说麻公大已经采取的那些举措,有色人种学生现有校方撑腰,至少不用天天提心吊胆的了。彭娟给珍卿买好些吃的,她兴趣缺缺地吃一点,嘱咐彭娟务不要乱说话。

    今天特意找费特朗说明情况,她的文章不在《美术》上发表,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她心里有种奇异的平静。

    走到校门口,珍卿迎面跟萨尔责遇上,萨尔责一派阳光地问她:“iris,你最近被什么占住了,好像忙得不可开交?”珍卿笑眯眯地扯个谎:“我在忙着做我的文学实验。”萨尔责不以为意地一笑,到校门外伴着珍卿一起走。

    走到身边没什么人事了,萨尔责兴致勃勃地说:“嗨,聪明的姑娘,看来你的文学实验很成功,那么,你有没有空看我的比赛……”

    珍卿想了一想,还是友善地接过他的赛票,念一念上面的比赛时间,说她那时候正好没课,没别的事一定去看比赛,萨尔责还算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