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4. 各有打算

    一边是中森明菜认真投入演员事业的决心和岩桥慎一对她不加掩饰的欣赏，另一边则是这两个人在新年期间大摇大摆的回老家去见各自的父母。

    渡边万由美心里不免好奇，岩桥慎一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如果他有和中森明菜结婚的计划，就不该鼓励她去转型演员，让研音继续在她身上投资加码。一旦中森明菜成了事务所的门面演员，那研音就更难放人。

    和一个巅峰不再的女偶像结婚，总比和别家事务所的门面结婚要容易得多。

    但反过来说，如果岩桥慎一不想和她结婚，那么，不论是全力帮助她挽回歌手事业的声势，还是鼓励她转型去演戏，都能成为不和她谈婚论嫁的绝佳理由。

    然而，一个为了中森明菜肯铤而走险的男人，渡边万由美不可能认为他是不愿意承担责任。岩桥慎一做不出这种事来。这是来自多年合作积累的信任。

    以他的个性，会把中森明菜介绍给老家的父母，渡边万由美在心里相信，岩桥慎一是认真在和中森明菜交往。但她也相信，岩桥慎一是真心实意的欣赏中森明菜的才华。

    办事员退下去，渡边万由美端起茶杯，感受茶水氤氲的热气。正在这时，听到岩桥慎一语气淡定的回答，“我当然欣赏中森桑。”

    这话，正印证了渡边万由美的猜想。她看向岩桥慎一，看着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他话头一转，说的是：“不过，最重要的，是中森桑的想法。”

    中森明菜的想法。

    渡边万由美听到这个说法，稍微愣了一下，立刻在心里明白，岩桥慎一这次，又是在顺理成章的路之外，选择了第三条路。

    既保持和中森明菜认真交往的决心，也鼓励中森明菜更多地施展她的才华。她要在舞台上发光，他就在背后支持鼓励，她想要退下来，他就为她扫清障碍。

    喜欢自找麻烦的男人……

    渡边万由美想到这里，忽然笑了。岩桥慎一这个人，要不是喜欢自找麻烦，总是放着简单的路不走，那也成不了今天的他——

    那他也不会选择和渡边万由美合作，不会选择与中森明菜交往。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明知麻烦却也还是要迈出那一步的劲头。

    渡边万由美小口喝下热茶，感受流入胃中的温度。她不可能干涉岩桥慎一的选择，也不会对他的决定多说什么。但他的选择会带来什么后果，则会影响渡边万由美自己的选择。

    不过，这是不会说出口的话，以及不必说出口的与岩桥慎一之间的默契与共识。

    岩桥慎一不知道渡边万由美是为什么而笑，正如渡边万由美不能知道，提出转型演员这件事，是中森明菜自己要求的。

    那个桃浦斯达莽莽撞撞，只顾着想要替岩桥慎一分担什么，忘记了自己想要引退的梦想，置有可能给自己带来的辛苦不顾，毫不犹豫的迈了这一步。

    既然这一步是为了他迈出来，岩桥慎一当然也会和她一起分担有可能的后果。

    他真心实意欣赏中森明菜，曾经也希望她能够一直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但现在，岩桥慎一的想法改变。最重要的，是中森明菜自己怎么想。

    她想要留在舞台上，不论是当歌手，还是在歌手之外的领域发挥自己的才华，岩桥慎一都全力支持，并且为她的才华能够尽情展现而高兴。但如果她想要退回来，离开舞台，岩桥慎一也一定想个合适的办法。

    不是为了中森明菜，而是为了他们两个。

    从中森明菜迈出为他分担的那一步起，岩桥慎一就把她和自己的未来，看作是一体的。

    当然，岩桥慎一也明白，渡边万由美特别提起这件事的真意。心里也更清楚，不论他想出的是什么办法，都要保证他和渡边万由美的合作不受损害。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

    岩桥慎一盘算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当渡边万由美办公室的电话响起，他适时提出告辞。

    ……

    burning事务所。

    新一周的唱片销量数据，就放在周防郁雄的案头。大黑摩纪单曲的初动销量出来的时候，结合单曲其他方面的数据和表现，其实就已经能做到大概的心中有数。

    但实打实的后续销量数据也统计出来，看着稳定的销量，此时此刻，除了说一句“岩桥慎一成功了”，其他的话大可什么都不必多说。

    周防郁雄对着这张销量单，心里没觉得不痛快，正相反，还有些隐隐的高兴。好像，这个结果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而他对岩桥慎一报以什么美好的祝愿似的。

    马场俊一对周防郁雄的脾气再了解不过，开口称赞道：“才出道的新人，就拿到单曲榜连续两周冠军，一月的月度单曲销量冠军，实在不能不佩服那位岩桥桑。”

    周防郁雄抬起眼皮，看了看自己的这位心腹。

    马场俊一收下这束目光，泰然自若，继续道：“我蒙周防桑的信任，负责成立新唱片部门、进行solo歌手发掘的工作，此刻见识到岩桥桑的手段……”

    “还真想向他讨教一番。”马场俊一笑了一下。

    周防郁雄一副听了个笑话的反应。不过，一张嘴，说的却是：“名制作人嘛，想要谋求和他合作，有这种想法再寻常不过。”

    大黑摩纪大获成功，genzo成功推出了个一炮而红的女solo新人，岩桥慎一自己，也对外证明了自己制作solo歌手的能力。

    这个年轻制作人如此大费周章，当然不会是为了挑战自己。唯有一个理由，岩桥慎一的目光，也离开乐队，放到了solo歌手的身上。

    “说来，”周防郁雄忽然想到一件事，“之前和绅助见面，听他说，他拜托了岩桥君一起制作歌曲，自己要跨界当什么音乐制作人。”

    周防郁雄想起岛田绅助眉飞色舞的样子，觉得好笑。

    一个是业界的恶势力，另一个是关西出身的小阿飞，这两个人会扯上关系，实在再正常不过。真要说起来，在艺能界的世界，周防郁雄是艺能界的头把交椅，岛田绅助只是吉本兴业的一根台柱。

    但到了幕后的世界，这两个人，也算是能喝杯兄弟酒的辈分。

    “绅助桑的话，当个制作人也不在话下。”马场俊一顺口接上一句，“再加上岩桥桑，更是如虎添翼。”

    “绅助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对自己找对了个好帮手这件事，可得意得很。”周防郁雄嗤笑了一声，“就是因为这样，野心才膨胀了起来，一定要制作个节目来配合这个企划。”

    周防郁雄随口拿岛田绅助开涮，倒显得这两人的交情不坏。

    不过，马场俊一却适可而止，没有当着周防郁雄的面，去恭维一个不在场的岛田绅助。

    “过几天，请绅助喝一杯。”周防郁雄若无其事。

    马场俊一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低下头。重要的话说完，周防郁雄看着在他面前谨小慎微的马场俊一，转而提到另外的一件小事。

    “那个岩崎，”

    周防郁雄卖马场俊一个好，“事到如今，就请她负起责任来吧。”

    马场俊一为什么急于要把岩崎加允美赶尽杀绝，周防郁雄不是傻瓜。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事，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vermillion唱片是在吸收了being之后成立的，社长的宝座自然而然，由长户大幸来坐。然而，这家唱片公司，也休想成为长户大幸的一言堂。

    唱片公司不是事务所，不可能同时栽培无数个小公司，只能把拿到手的这一家认真经营，发展壮大。而现时，公司需要长户大幸。

    马场俊一提醒他岩崎加允美这个人，是在跟长户大幸斗争。但处理岩崎加允美，是寻求跟岩桥慎一合作的必要一步，这个好，也就顺水推舟给了。

    不过……

    周防郁雄语气轻飘飘的，提醒道：“唱片公司那边，虽说要把目光投向solo市场，但当下的重点，也还是乐队。马场君在负责组建新部门之余，也请全力支持长户社长。”

    马场俊一深深鞠躬，语气谦卑真诚，“是，我明白了。”

    被周防郁雄敲打，马场俊一并没有因此感到畏惧。正相反，既然针对岩崎加允美的这一步大获成功，那么，这一局就仍旧算他获胜。

    或者，从另一角度来说，这个结局，未必不是周防郁雄所期待的。

    ……

    开年第一个月，从天而降的女solo新人大黑摩纪，用她的出道单曲，拿下了这个月的月度销量冠军，在新一年的开始，成为了街头巷尾话题的中心。

    有话题，报纸杂志就不会消停，把能写的角度写了个遍。除了写大黑摩纪，岩桥慎一这个制作人也休想缺席。

    起初是称赞名制作人慧眼识珠，发现了大黑摩纪这块珍贵的宝石，并把她珍而重之的作为“代表genzo希望的新星”推出来，也让大众没有错过这个天才新人。

    再往后，为了能体现名制作人这高明的一招，难免要进入拉踩环节。于是，媒体开始半真半假的写什么“据说，大黑摩纪曾因为外表不够出色被拒绝”之类的话。

    当然，这种事根本毫无根据，纯属为了让她这次的一鸣惊人更加戏剧化，也根本没有点名过任何一家能让普通大众联想到具体名字的公司。

    但是，这样的报道，看在长户大幸的眼里，足以让他火冒三丈，恼羞成怒。

    当初把大黑摩纪引荐给他的人是录音室的乐手池田，过后又向他大力推荐的是织田哲郎……长户大幸在心里回想，到底有谁知道曾经那段往事。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觉得根本没必要把这种无端的猜测放在心里。反正，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把大黑摩纪扫地出门的人是他。

    长户大幸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自己放走了一条大鱼。同样的，也不认为自己看走了眼。那个大黑摩纪，就算留在他手里，他也不可能给她什么超规格的待遇。只是那种自以为是的糟糕个性，也得先让她唱几年和声，在录音室里打磨一番，再随便打发她一张出道单曲。

    要等到她碰了钉子，知道制作人的威严不可冒犯，才能正眼看她。

    他可不是岩桥慎一那种就知道走歪门邪道的滑头小子。

    让他如此在意大黑摩纪的原因，除了两个讨厌的人带给他的双份讨厌，最重要的，是大黑摩纪实在红到无处不在，躲也躲不开。

    而从另一层长户大幸不愿意承认的角度来说，正因为他知道自己看走了眼、放走了大鱼，并且这条大鱼还到了讨厌的对手那里，所以才总是克制不住在意的想法。

    如今是关键时刻，那个马场俊一成日里不怀好意，织田哲郎又因为先前出借版权的事，和他之间产生了一点嫌隙，从唱片公司成立后，公司的曲库里就没有再加入织田哲郎的新歌。

    长户大幸在意归在意，倒也知道，此时正是要当作无事发生过。

    不过，当初织田哲郎大力推荐过大黑摩纪。

    长户大幸心里考虑，是不是主动向织田哲郎示好，借着大黑摩纪的事，和他好好聊一聊，顺便再构想一副接下来的奋斗蓝图，邀请他加入进来。

    就说点好话，比如“当时小看了大黑摩纪”，或者“果然不能忽视织田君的意见”之类的……

    反正大黑摩纪已经是过去式，随便说什么好话，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了。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办事员的内线电话打过来，说是马场俊一专务要和他面谈。放下电话，长户大幸稳了稳心神，思考马场俊一的来意，以及如何应对。

    马场俊一永远一副待人和气的脸，叫人挑也挑不出毛病。他这次过来，是向长户大幸汇报新部门的进度，毕恭毕敬，张口闭口都是“社长”。

    长户大幸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在心里暗暗使劲儿。新部门成立，接下来要往solo市场试水。他手头负责的乐队出道计划，更是要快些做出更多的成绩，增加在公司里的影响力。

    wands出道在即，马上就要再准备新人……要马不停蹄！

    “对了，”

    马场俊一随口提起，“这次那位大黑摩纪，可真不得了。”

    他面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