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己之私

    从个人的角度上来说，洛邱并不怎么赞同尼禄成为俱乐部的一员——因为尼禄的身体内有他的精神种子。

    可能的话，洛邱并不希望‘尼禄视觉’就这样失去。

    只不过，基于俱乐部最基本的交易原则……客人既然提出了要求，在代价能够支付得起的前提下，交易就会触发。

    将会陷入无止尽的交易当中，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不过力量已经达到那种程度——它永远不会改变。

    这可能，就是失去的自由中的一部分……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洛邱知道到那一步可能会很快，但也可能会很迟，但它必然会到来——最有可能的，他会变成上一任那样，对一切的事物终将失去兴趣。

    正如俱乐部的宗旨，要得到什么，就只要要付出什么。

    将会成为在无尽时空中永恒不灭的根源代理，也将会成为根源意志下的傀儡……也是对等的吧？

    尼禄的要求得到了祭台的认可——事实上，每一次的交易，都会得到祭台的认可，最重才会有交易的契约出现。

    契约的力量源自于祭坛，洛邱只是一个见证人以及执行者。

    ……

    尼禄最大的愿望是活着——在俱乐部当中，顾客总会不自已地被放大着心中最本源的想法。

    你或许精神足够强大，意志足够坚定，你可以抵制……但你终究会被激发，因为你到来的时间足够长，因为你做过的交易足够多……因为你从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她似乎只是想要活着，不管是以哪一种方式。

    但是活着的要求可以很大——它可以活到天荒地老，活到永恒。

    显然，直到永恒那种代价很大，大得几乎无法估量……但似乎也有取巧的方法——比如，成为黑魂使者的这一条路。

    或许这就是尼禄此时的想法。

    “您将会失去自由，您的身体，您的意志，从今以后都不再属于您自己。您的生，您的死，从此以后，也只会在一念之间，并且您无法背叛我的意志。而且，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您或许也会碰到可能至死的恶略情况……即使是这样，您也愿意吗？”

    这是一笔买卖，与大哲的转化不同——大哲是先成为了俱乐部的所有物，才由洛邱转化，本身没有选择的权利。

    此时，不管是大哲还是太阴子，都默默地注视着尼禄——因为，尼禄很有可能在几分钟之后，就会变成他们的同类。

    “老板，你这样做生意真的好吗？”尼禄此时看着洛邱的双眼，“难道你就不怕客人不愿意了？”

    洛邱笑了笑道：“说清楚了，以后就没有过多的争论。而且，选择权一直都在客人的手上。”

    尼禄淡然道：“但是，更美好的，也总是在你们这一边，不是吗。尽管有着所谓的选择权……可哪里又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看着缓缓浮动在眼前的羊皮卷，尼禄很轻松地把自己的手掌印了上去，她低声道：“我不想再这样痛下去了。”

    转化的过程十分的简单，在俱乐部的力量之下，转化的过程甚至不到十秒的时间。

    尼禄舍弃了人类的身体，获得了以异体之源构成的身体。

    她身上的伤疤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她看着自己全新的身体，感受着前所有为的轻松的感觉——即使不用药物也……不痛了。

    ——不痛不痛了，痛的都飞走了哦。

    儿时双亲的声音忽然在尼禄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真的不痛了。”

    尼禄看着洛邱，笑了笑。

    洛邱看到了她眼帘下方一滴缓缓流出来的泪水。这是洛邱第一次看见尼禄的这种笑容。

    不残忍，不冷漠，不狰狞也不轻浮，没有恶意和坏意，只是很普通的，常人的笑容。

    如此的普通。

    ……

    ……

    多了一个新的黑魂使者，女仆小姐并没有过多的意外——甚至，没有因为这是尼禄而有任何不悦的表情。

    在过往数百年的时间，曾见证着一个又一个杰出的人成为黑魂使者，也看着它们在各种困难的任务中又一次死去，女仆小姐早就已经习惯。

    女仆小姐的心情看起来甚至很不错——当洛老板把尼禄转化完毕，又一次回去书房之后，太阴子惊讶地发现自己可能不会死？

    黑魂使者归属女仆小姐管理……此时，女仆小姐正在细心地给尼禄讲解着黑魂使者的工作。

    “第一，不允许用强制性的手段逼迫客人进行交易，但允许使用诱导的手段。”

    尼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第二，我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敌人，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客人，哪怕他曾是你讨厌的，也必须要保持着对顾客最基本的尊重。”

    尼禄还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表示知道。

    “第三，主人是我们的一切，任何想要背叛主人的念头都不允许拥有，尤其是不能放浪形骸，沐浴之后第一时间要穿上衣服。”

    尼禄……尼禄有所谓地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教育依然还在进行着，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

    ……

    ……

    卧龙山庄的地下医疗室。

    莫默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看望展儿一次——此时的卧龙山庄，只是留下了两名的后勤人员，以及一名医护人员而已。

    展儿目前的情况无法进行转移……庆幸的是卧龙山庄在当初建造的时候相当的用心，自给电力能够一直的维持——至于浓雾则是被管理局释放的结界阻挡了在外边。

    这里的医疗仪器也因此能够使用。

    大概如果这个结界能够移动的话，也不会留在这里，而是被应用于目前浓雾中的移动吧？

    可能是留在这里实在太过无聊的关系，接受命令而留下的这名护士，此时开始打扫起来——比方说，她打算把展儿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清洗一下。

    衣物上还带着血迹，是救治的时候脱下来的，后来放在了一角，就一直没有理会——当她把衣物拿起来的时候，忽然间有什么东西从衣物中掉了出来。

    是一个小小的摇铃。

    “这个摇铃……”

    摇铃落地的声音引起了莫默的注意，他走到了这护士的身边，把地上的摇铃给捡了起来，下意识地摇了两下。

    清脆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能够让人心平气和。

    “莫默先生，东西没有弄坏吧？”护士小姑娘此时有些不安地看着莫默——她自然知道卧龙山庄入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个其貌不扬的摇铃，可能是那些飞天遁地的道人的法器之类的东西……万一弄坏了，她可赔不起。

    “没，没事。”莫默笑了笑，“你去忙吧。”

    护士小姑娘这才一脸忐忑地快步离开……莫默这会儿透过玻璃看着展儿沉睡的模样，颇有些无奈，“你原来一直带着这个东西。”

    这是莫默入住卧龙山庄第一天的时间，碰到的那位当代的布衣道传人赖才生，从他手上得到的——或者说，这是赖才生送出的。

    莫默没有想到，展儿居然一直带着这个摇铃……莫默摇了摇头，把这摇铃拿在了手上，也走出了医疗室。

    这里还有一名后勤人员，所以不至于没有人看着。

    多得结界的存在，卧龙山庄内部不至于被浓雾掩盖……只是从庭院往外看去，卧龙山庄就像是被隔绝在了浓雾当中的一方小天地。

    雾太浓，山庄中也因此显得昏暗，不看时间的话，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上午还是下午——可莫默却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碰到了正在外边掀起了滔天巨浪的……那个带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

    就在布衣道持有的那个别院当中。

    莫默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到来的，是怎样穿过结界的……此时的青铜面具人，站在院子中，抬头看着院子内的一棵梧桐树。

    莫默此时心中大为的骇人……山庄内仅存的两名后勤人员，自然是指望不上。

    只剩下他自己一个而已。

    而唯一能够让莫默稍微有些底气的是，再次回到山庄之后，他的行李也找回来了，龙虎山的法器，符篆都找了回来，不至于只能够rou搏。

    他手中暗扣了一种强力的符篆，走入了院子当中……莫默有种感觉，这青铜面具人的到来，似乎是为了找他的。

    “天心七十一代！你竟然还敢闯入卧龙山庄！”莫默冲入了别院当中，无名黑色木剑遥指，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的同伴，没事了吧。”青铜面具人转过身来，看着莫默，淡然道：“听说他捡回了一命，对吗。”

    莫默咬了咬牙，“都是因为你，展儿才……可恶！”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青铜面具人此刻当然道：“他如此，你也如此。这证明你们的命数很强……但命数强，并不代表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你们或许能够见到新的世界，为什么不珍惜。”

    “珍惜？”莫默冷笑道：“当日，如果没有被救出，那么……那么多的道界前辈，妖族高手，是不是就成为了牺牲品？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要葬送怎么多人的性命吗？或得到活不到，是不是应该留下……你凭什么来断定？！”

    “历来成大事者必有牺牲。”青铜面具人淡然道：“古时候，弱小的部落为了维持生机，会把老弱的族人送走遗弃，为了多留下食物给后人，也是一个道理。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早就已经把自身的潜力耗光，即使灵气复苏，也不可能突破现在的自己。为此，他们把希望寄托给还有潜力的人，甘愿牺牲自己……在你看来，也只是一己之私吗。”

    “他们……是自愿的？”莫默讶然地张了张口。

    “你不知道。”青铜面具人道：“无法更进一步的痛苦，你不知道寿元将尽死亡不不逼近的绝望。你也还没有看到，路明明还在，但是被彻底堵死的一幕。修道百年，终究一场空，几个甲子的苦修，直到潜力用尽，徘徊在绝望的边缘，而日子还一天天无情逝去。这些，你知道吗？”

    伴随着青铜面具人的声音，莫默眼前竟是浮现出一幅幅的画面。

    一个个在绝望中，选择了自我了结的修道者……

    一个个在悲愤中仰天咆哮的妖族……

    恨恨恨！

    杀杀杀！

    不知道多久，可能只是一刹那，莫默只感觉冷汗之冒……那无穷无尽的怨念与痛苦，仿佛直透他的灵魂深处。

    黑色木剑一个拿捏不稳就掉落在了地上，莫默更是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跪倒在这无穷无尽的不甘，愤怒以及绝望当中……那些自从仙路被堵死之后，就在绝望中失去的人或妖。

    直到摇铃的声音忽然响起，才像是一道闪电般破开了这一股怨念，莫默的心神从恐怖中抽离出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面前的青铜面具人……他的手上，不知道何时竟是拿着了那个摇铃。

    “不管是道界，还是妖界，看似平和。”青铜面具人缓缓说道：“但是当中有多少的暗流汹涌，你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在积累，这种绝望一直都在积累，而这种压抑也随着时间一天天增强。当那一天，它再也无法忍受，它再也无法压制之时，疯狂也会随之而来，或许会真正地走向极端。你可知道，新国成立之后，为何要设立管理局？”

    莫默茫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更为的疯狂。”青铜面具人淡然道：“私底下用凡人的生命来冲破这个枷锁的道人，妖族早就更加的疯狂……他们变得更加的隐秘，同时手段变得更加的疯狂和极端。不能吸收天地的灵气，那就吸取生人的精气。道家的清静无为早就消失不见，背地里多少已经转入了魔道成为了吞人的魔鬼。它就像是瘟疫一样，悄无声息就蔓延了道妖两界。我们的命运只有两个，在疯狂中消亡，或者寻找一个新的突破口……而如果不寻找这个突破口，那么就只有疯狂疯狂的消亡，它甚至会席卷整个凡人的世界。”

    “怎么会……”

    “你应该庆幸。”青铜面具人走向了莫默，“庆幸他们最终选择的还是牺牲，而不是疯狂……庆幸的是，他们还愿意为你们打开一条生路，把希望留个你们。”

    莫默抬起头，看着他。

    只见他缓缓地取下了脸上的青铜面具，“这样，你还觉得我们为的，只是一己之私吗。”

    莫默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是你！”

    眼前的竟是……赖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