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供认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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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周客气道:“能得殿下垂聆,实乃下官福气……殿下,请。” 高阳公主这才微微颔首,莲步轻移,风姿绰约却又气质傲然的步入正堂。 周围京兆府官吏、衙役在两人交锋之时大气儿都不敢喘,唯恐惹祸上身,待到马周陪同高阳公主进了正堂,这才齐齐吐出一口气,互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以往房家最为耀眼的自然是房俊,功勋赫赫位高爵显,又深得陛下之信赖、太子之倚重,权柄赫赫天下侧目。而身为大唐公主的高阳殿下,却一直存在感很低。 然而现在大家才明白,即便再低的存在感,大唐公主依旧是大唐公主,尤其是听闻尚未出嫁之时,这位殿下便很是嚣张跋扈,如今为人妻为人母,修身养性,却也不曾将当年的锐气磨平了。 只看即便是在陛下面前都敢据理力争的马周亦要点头哈腰陪着小心,便可知高阳公主之难缠。 高阳公主尚且如此,若是等到房二回来…… 呵,那简直不敢想,长孙家这回当真是吃了猪油迷了心。 …… 正堂内,武媚娘正襟危坐在一张椅子上,俏脸绷得紧紧的,看上去镇定自若,实则袖子里的纤手已经紧紧攥在一起。 再是聪慧伶俐、大气英明,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未至花信的妇人,尚未曾经历过那等阴谋诡计、生死权变,陡然遭遇绑架之事,难免心有余悸。 当时若是万一给长孙温掠去长孙家,那么她武媚娘一生清誉尽毁,即便事后房俊必然当作没事人一样不会计较,可她自己心中岂能过得去? 女子三从四德,说到底贞洁第一。 一旦身入长孙家,谁还会相信她的清白?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个女人名节不在,还有何颜面继续留在郎君身边? 对郎君的爱恋越深,就越是不能任凭外头的冷言冷语诋毁郎君之名誉,到那时,武媚娘也唯有自绝之一途,来维护郎君之名誉…… 故而,她此刻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愤怒。 一张俏脸看似冷若冰霜,实则一双眸子里已然快要喷出火来,恨不能将站在堂上的长孙温烧成灰烬,再丢进阴沟里喂那些蛇虫鼠蚁…… 坐在对面的晋王李治则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光从未曾离开过武媚娘身上片刻。 晶莹雪白的肌肤,闭月羞花的容颜,丰润窈窕的身姿,即便是冷着脸生着气也难以遮掩的那一股妩媚风韵…… 啧啧啧,真真是暴殄天物也! 此女浑身上下几乎每一点都极为契合他的审美,却偏偏早早的成为房俊的侍妾…… 李治越看越喜欢,越看越郁闷。 只可惜张籍尚未出声,房俊这个“搬运工”亦未曾顾及这个韩愈的大弟子,否则李治这会儿就可以嗟叹一声,然后吟诵一番“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恨不相逢未嫁时呐! 长孙温虽然站着,却并未有多少仓惶恐惧之色,只是束手而立,完全不似一个刚刚坐下那等当街强掠女子、意欲凌虐重臣女眷那等胆大包天之贼子,倒更像是一副“我已任命,爱咋咋地”的桀骜…… 高阳公主踏足堂内,武媚娘立即起身,叫了一声:“殿下……” 旋即便红了眼圈儿,心中委屈,自己这一遭实在是无妄之灾,还险些落入绝境。 高阳公主快步上前,握住武媚娘双手,柔声道:“本宫在这里,毋须害怕,今日若是不给咱们一个交待,就算是捅到天上去也绝不罢休!” 嘴里说着,手上狠狠的掐了武媚娘的虎口一下。 武媚娘登时会意,也不用怎么酝酿,眼泪立马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掉下来,呜咽出声。 高阳公主拍拍她的肩头,貌似安慰,实则心中甚为欣慰。 果真有天赋…… 然后便怒目而视长孙温,娇声叱道:“简直无法无天!堂堂长孙家子弟,居然坐下这等猖獗之事,到底是不将国法律例放在眼中,亦或是当我们房家都是死人?无论今日之事如何处置,异日本宫都要去赵国公面前问一问,这天下是李唐的天下,还是他长孙家的天下?” 长孙温这会儿感受到了巨大压力,知道高阳公主也不是柔软随和的性子,这位尚未出嫁之时便调皮胡闹、桀骜不驯,再加上武媚娘更是个泼辣心黑的,这两人说不得真敢跑去父亲面上,当众揪胡子挠上几下…… 他诚惶诚恐,忙辩解道:“殿下息怒,此事只是误会而已,臣下并不曾劫掠武娘子,只是那些脚夫苦力鼓噪不休,这才引起误会……” “呜呜呜。” 武媚娘已经搂着高阳公主的肩膀嘤嘤哭泣,抽抽噎噎道:“殿下,妾身若是被掠去别人府中,为保清白只能一死了之,差一点就见不到殿下了,呜呜……” 长孙温:“……” 得咧,在这两个女人面前,自己就算是舌绽莲花,也辩解不得,乖乖的认罪吧。 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纵然认罪也无妨,总不能为了这么点事儿一刀斩了自己吧…… 一旁的李治看着武媚娘哭得抽抽噎噎、梨花带雨,这个心疼啊,忍不住怒叱道:“真真是胆大妄为!赵国公家教甚严,怎地就教出你这么一个混账来?无论你有什么心思有什么想法,自去寻房家男人便是,与一个女子过不去,你还要不要脸?呸!” 长孙温:“……” 不是,微臣又没有动您的侍妾,晋王殿下您这么激动作甚?你也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不想着如何将自己摘干净了,反而谴责起我做得对不对,简直莫名其妙。 高阳公主这才将武媚娘轻轻推开,冲着李治万福施礼:“见过晋王殿下。” 李治不敢托大,也赶紧起身,还礼道:“高阳jiejie毋须多礼,今日之事,本王实在是适逢其会,亦可说是无妄之灾,还望高阳jiejie……” 话说一般,却已经被冷着脸的高阳公主打断,淡然道:“殿下多虑了,事情之真相如何,毋须吾等劳心揣测,自有京兆府秉公直断。” 李治只能陪着笑,很是尴尬。 因为自己有争储夺嫡之心,导致一众兄弟姊妹纷纷与自己划清界限,有的愈发亲近,但更多的却是这种无形的疏远,这令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却并未有责怪之心。 他知道兄弟姊妹们并非是反对他争储,而是觉得一旦储位不稳,皇子公主之间势必因利益而发起冲突,往昔的手足情份尽皆不在,难免兄弟阋墙…… 在李治看来,眼下大家之反应实乃寻常,将来若是自己争储成功,必然不会介怀今日之疏远,固然不至于一视同仁,却也尽可能的全了兄弟手足之义。 马周随后走进堂中,直接坐到主位书案之后,而后京兆府一干官吏、文书尽皆升堂。 轻轻敲了一下书案上的惊堂木,正欲说话,却见到高阳公主依旧站着,连忙道:“来人,快给高阳殿下搬把椅子,沏一壶好茶。” 他与房俊亲厚,高阳更是当朝公主,故而今日过堂全无平素恭谨严肃的模样,显得和蔼很多。 官场亦有人情世故,倒是不怕这一点被御史弹劾…… 待到椅子搬上来,又有书吏奉上香茗,高阳公主这才冲着马周颔首致谢,就在武媚娘身边坐了下去。 马周轻咳一声,敲了下惊堂木,对长孙温问道:“今日之事,究竟如何过程,由你先说。不过本官警告你,当时目击者众,本官不会听信你一面之词,事后定会摸查走访,若发现你供词之中有矫言欺骗之语,定将严惩不怠!” 长孙温倒也光棍儿,正如马周所言,今日之事目击者太多,根本不可能信口胡诌,否则人家稍作排查即刻一清二楚,撒谎完全没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