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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病悬梁自尽未遂,偷窥娱乐骑射打猎

    那晚宣城饭后于缈发了低烧,一连好几天精神不振。本家那边催着段行让回去,再有半月他祖母的生辰日就到了,好说歹说他要露面吃酒席,更何况这次塞北的生意谈得这样好,还和月半楼的人打了照面,于情于理他家里也会为他办一场庆功宴。

    于缈的话更少了,连回家这样的话都不再重提,每日每夜愁眉苦脸。塞北的天气越来越恶劣,段行让有些怕她冻坏,去宣城订了件狐裘披肩,他本以为于缈会推辞两下,可这下,她连“多谢”这样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有多久没说过话了?段行让试过和她说话,于缈不过点头摇头表示回应,或是干脆无视了,她似乎知道段行让再是急躁恼火也不屑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动粗,只是低头,有时是掰弄手指,亦或是扣着床板桌椅,一弄,就是一上午一下午。

    要出府回燕州城的前夜,段行让起夜小解,却见于缈端坐在庭院小亭内,早过了三更,再有一会儿鸡都要叫了,她还未睡下。她盯着藏在云层间的那轮弯月,也不嫌劳累。

    段行让试着把她抱回房里睡觉,以往她总是很温和的,不会乱动,这次却比刚从海里捕上的鱼还不老实,段行让脸上生生挨了她一个巴掌,俊逸的脸庞被女子的指甲剜出一道浅浅的血痕。他自小从未受过什么责备,他本就聪明又刻苦,更没有挨过什么人的打骂。

    “你发什么疯?”

    他生出了不少火气,桎梏住女子双手,却发现她的指缝间皮rou绽开,血都凝成硬块,都是这些天她自己掰的。脖颈间瘀了一圈,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紧过。

    于缈这些天肯定是有做过悬梁自尽的事情的,但像是被什么人制止,并未成功,段行让脊背冒出了些冷汗。这些天他住在军帐那边,不知道府内出了什么事。本是想明日便回去燕州老家,谁料被他碰上于缈犯病。

    于缈见段行让不说话,又开始扣弄自己的手指,她的指头早被自己掰得烂烂的,指缝间都是干涸的血块,却还是不知疼痛般拨弄自己浸上血液的皮rou,认真得仿若没有任何人在场。

    “你做什么?别掰了……”段行让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伸手钳制住于缈的双手,她似乎也无力挣扎了,动了两下发现挣不脱,便不再动弹。两人沉默了一阵,于缈被带回段行让房里,给人盖好被子后他愈发觉得奇怪。

    不仅仅是因为于缈的沉默,更有异于常人的行为举止。这么想来,他似乎今日没有见到于缈吃药,先前她总是会在饭后服药,最近都没见过那只药瓶。

    段行让去寻于缈的药瓶,里头早就是空空如也了,什么也没有。他推门问了侍从,那人说一周前药就已经吃完了,于缈有和他们说过让自己去宣城看病。

    “但,少爷,您不是说……没有您的允许,不准让她自己出门去么?那时她还发热……”

    段行让听着面色愈发阴沉,“你为什么不早些说?”

    “小,小的以为,她会和您说的。”

    “你第一天认识她?她宁愿翻墙出去都不会和我提。还有她脖上的瘀痕,是谁弄的?”

    侍从听了不敢答话,他看清段行让左脸上淡淡的伤痕,想来就是于缈抓挠的。

    “……于姑娘,前些日子想自尽。被管家拦了。”他

    轻声说道,侍从含胸缩背,有些唯唯诺诺的。“需要,需要碘酒吗?”

    “拿来,明日早先去宣城,再返回燕州本家吧。”

    待人取来碘酒,段行让将那些家丁侍女全都遣散,自己为于缈抠烂的手指上药,碘酒有些刺激,于缈缩着手不愿让他弄,段行让哪不知道她指尖刺痛,上面血淋淋的皮rou都黏连在一块似的,连指甲也染成暗沉的红色。

    很可悲,癔症要是不能根治,于缈一辈子都需要别人照顾她。

    谁能去照顾她?

    于缈疼得眼尾泛红,手掌也在颤抖,不知是全然因为疼痛,还是悲伤。等到段行让为自己上药包扎好,这才收回手来。

    他其实包的很利索,并不全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公子,于缈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的,可喉咙肿痛发不出声音。

    第二日于缈脖上也不那么瘀了,段行让庆幸自己发现得不算太晚,抓药的时候一并看看脖颈还有没有事吧。

    到了宣城,城中大夫给把脉看病,于缈太久没服药,神智并不清醒。等开了副新的,服了药,这才慢慢好了些,能开口说话,但是喉咙还是有些发肿声音沙哑。

    中午在城里吃过了饭,这才启程要回燕州去,于缈觉得段行让态度有些奇怪,像是态度温和了不少,前些天由于犯了病,她早就不记得什么事,也不记得自己为何喉头发肿,连话都很难说出来。

    坐在车中,窗外飘了些绒绒细雪,她倒是爱看雪的,南方并不多见,就算飘雪,不过半驻香时辰,过些天马上就融了,只带来刺骨的寒凉。

    回到燕州之前怎样也得在路上走个半月,马车很宽敞,比她自己的要舒服多了,屁股下还垫着动物毛皮,烘得人暖暖的。段行让在车外骑马相随,不在车内,这倒是让她觉得自由许多,比困在那府里要舒服。

    段行让并不算架子很大的那种人,与侍从家丁处得还算和谐,他们晚上会聚在一块儿划拳饮酒,向酒家要来十几斤卤牛rou,大快朵颐,送饭饮酒。于缈喝不惯北方烈酒,很辣,也吃不来那样多的荤腥,更不习惯与那么多男子一块儿待着。

    她总是在那车内,从车窗轻轻戳一个小洞出来,偷看段行让他们娱乐。白天休息时,他们会比拼骑射,骑着马还要比谁射下的野鸡野兔更多,臂力极大拉得动猎弓的人也不多,胜负不过在四五人之间角逐,段行让总是技高一筹,一次能猎下一整头野猪。

    野猪自然比不得家猪rou细腻,晚上却还是要宰杀那头野猪作为晚膳,他们吃得很开心,相互开着玩笑话。于缈从车窗边撤开了,车内自然比外头更温暖,可空廖廖的,反而显得冷清。于缈服了药,觉得有些困顿,更觉得寂寞的自己与窗外那些人格格不入。

    外面篝火可比车内的烛火要明亮得多,亮的于缈有些害怕接近了,仿佛接近就会被灼伤。她拆开手指的绷带,她指尖的烂rou已经长好,却留下细小的疤痕,仍然看得出自残的痕迹。于缈将段行让的狐裘裹紧了些,说实话,她有些嫉妒窗外那些大声谈笑的人们。

    在于缈的回忆中,她从未这般开心过,因为这样会换来父亲的责骂和下人们的耻笑,她更不敢在血亲面前嬉皮笑脸,甚至连抬头都小心翼翼——她害怕被责骂惩罚。

    想入非非时,车帘被拉开,于缈以为是管家为自己送了吃食,来人带来了室外寒气,车内瞬间凉下了不少,于缈不耐寒,有些不满。

    “你要出来和我们一起么?”

    来人并非管家,而是段行让,他身披裘衣,脸颊耳廓都被冻得有些发红。若说愿不愿意……于缈别扭地拒绝了,谎称自己刚服药有些困。

    他们快乐归快乐,于缈不愿身陷其中,习惯了温暖热闹,哪还受得住寂寞寥落。她又把身上狐裘裹得更紧,连脸也遮住,像是就要这么睡过去。

    段行让这家伙油盐不进,整个圈住于缈,不许人动弹。“我也不愿陪他们玩儿了,我好冷……你抱抱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