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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的新学期,喻舟晚下班后主动来找我的频率突然增加了许多。 我大部分时候都在图书馆自习室待着,带着走了一两次之后她就熟悉了路线,之后往往是收到消息后没多久就能听到熟悉的脚步,短暂停顿,余光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坐到对面。 我偶尔会假装专心听网课没看见有人来,此时喻舟晚就会趴在桌对面托着下巴打量我,等一会儿后就自己起身拿了本书慢悠悠地翻阅,如果这时她发现我依旧没有抬头,就会下楼买瓶水从桌上推过来,用这样无意的动作引起注意。 “你最近是不是工作没有那么忙?”我替她捏掉帽子上的落叶,“感觉你最近下班都好准时。” 正蹲在路边逗弄流浪猫的人茫然地抬起头,一副被不乐意被这种不愉快话题打扰的扫兴模样。 “最近是还好,都正常时间下班。”喻舟晚想收回手,却被猫爪子勾住毛线,扯出一截线头,她小声地惊呼,吓跑了草地上打滚的猫,咕噜一下钻进草丛里。 “我等会儿晚上有课,要一起吃饭还是你先回去?” “大四还有晚课吗?”她起身,拍了拍衣服。 “就今天一节,关于毕业论文开题的,涉及到选项目和分组,所以得去一次,”我叹气,最主要是怕在最后关头影响成绩评定,“而且我室友请假了,我帮她手动签个到。” 新搬来的两个室友是物科院的大一新生,因为阿沁在学校里待的多,所以她们仨的关系更亲近,在辅导员通知上课前早早地跑到校外撒欢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喻舟晚手里的汤匙叮当一声碰到碗沿,差点遮掩了这句不经意的要求,“可以吗?” “当然可以,没什么不好的。”我眨眨眼。 找了靠近后排走道的位置坐下,我头脑里不适时地响起了阿沁的声音。 她埋怨说现在的大学情侣没有边界感,甚至上课都要腻在一起,在桌底下互相拉手,这些语气欢快俏皮的抱怨不断在耳边回响,我瞄了眼正低头看手机的喻舟晚,从她手心里抽回手一本正经地放到桌上,有种被回旋镖扎到身上的尴尬感。 喻舟晚没察觉到异常,全程安静地坐着,咬着吸管打量这间教室其他叽叽喳喳的学生,发现我一直盯着她的脸,才疑惑地歪过头用口型问“怎么了?”。 今晚温度骤降,走在路上穿薄外套都有些凉意,但人数在上课前五分钟陡然增加,不仅不觉得冷,反倒有一股令人烦躁的闷热。 我正对着反复跳跃的投影屏幕发呆走神,喻舟晚突然站起身说她有个电话要接,小跑着离开教室。 我不疑有他,放下背包占座。 然而直到上课铃响起,我一直没等到她回来,反而是看到了原本信誓旦旦说要翘课的阿沁背着挎包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走进来。 阿沁抬头从一堆人中间看到我,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有人。” 我心虚地捏了捏背包上的玩偶挂饰。 前一秒叼着棒棒糖潇洒甩包的人突然立在原地,朝我翻了个白眼,好在斜前排还有个空座,她迅速挤进去。 “你替谁占的座啊?”她飞快地和我打字,“我看我们专业几个女生都在。” “你今晚不是说要去吃海鲜自助吗?” “没去成,那家店今天要排两个小时的队,我们几个早回来了,小顾她们在宿舍玩染发膏染头发呢,我怕被她俩祸害,就正好过来上课。对了,刚才老师没点到吧?” “没点呢,估计要到第二节课点。” 我心虚地瞥了瞥旁边的空桌,喻舟晚还没回来。 “那就好。”阿沁掏出平板打游戏。 我随手拍了几张重要的ppt之后就打开白天网课的笔记发呆,左等右等没等到说要出去接电话的人。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我立即跑出教室去找喻舟晚,却在楼梯转角撞见了熟悉的身影。 “啊,是你,来这边自习吗?”陈妤苗被我吓了一跳。 “没有,来上课。” “我也是,今晚有组会,刚结束。”她瞄了眼时间,“下课了么?要不要去吃夜宵?” “还没,第二节要签到,走不了。” “没事,我后面几天都有时间,你在学校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还真的想起来某个重要的事,把她拉到一边。 “苗姐,等一下,有事和你说。” …… 错过了上课铃响的时间点,我低着头匆匆忙忙地从后门溜到原位坐好。 喻舟晚不在,发消息没回,我接过从前排传来的签到表,从空座位上的背包里抽出笔,焦躁地在昏昏欲睡的讲解里等待下课。 阿沁乐呵呵地挤过来,我寻思喻舟晚应该不会半途进来,所以就默认她可以坐那儿。 “你帮着占座的那个人是翘课了吗?”阿沁缩着脖子朝门口张望,“借我个充电宝,手机和平板都没电了。” 我叹气,就知道这家伙是别有目的。 好在下课时我一眼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侧影,刹住脚步绕过人群小跑过去。 “怎么了?”我戳了戳她的手,“你好像不太开心。” 喻舟晚回应似的握住,走道灯光太暗,只够我看清她嘴唇微微翕动:“我们回去吧。” “你刚才一直在外面吗?” “嗯……里面人太多,有点闷,味道不太好闻。” “那要不去我们去吃点冰粉?刚才你晚饭就没怎么吃。”我仔细审视她的表情,不希望错过任何一丝值得推敲的负面情绪,“如果累的话可以回去,我记得冰箱里还有吃的。” “没有。”喻舟晚突然停下,指着前方的人影,“那人是你室友吗?” “jiejie好。”阿沁端着芬达汽水,“我没认错吧,喻可意。” “啊……嗯,没认错。” 我不着痕迹地收回插在喻舟晚口袋里的手。 阿沁没留意这些小动作,她快步走在前头,迫不及待的和我分享学院里的八卦,新一届的几个学生把社团闹得鸡飞狗跳,比剧本写的还夸张,我正听得专注,寸步不离地跟着,一回头发现全程一言不发跟在身后的喻舟晚已经落在数米远的位置,自顾自地低头盯着荧光的手机屏幕,没发现自己掉队了。 “姐,陈妤苗约我周末打网球,你要不要来?”疑惑在脑子里兜兜转转,最终我选择先暂时搁置,找了个新鲜的话题。 反正当着阿沁的面也问不出什么,不如回家再说。 还是第一次用单字的称呼,给人某种过分熟络但仅限于亲情的约束感,我缩了缩脖子,隔着衣服捏紧项链吊坠。 喻舟晚挑了挑眉,回了个单调的好。 我低头翻动宿舍群响个不停的消息,原来是两个学妹别出心裁地买了新的电热锅,打算趁着明早没课在宿舍火锅夜宵自助,问我和阿沁要不要来。 很诱人,不过我拒绝了。 阿沁痛心地抓着我的肩膀问为什么,我笑着建议她去找刚刚汇报完的陈妤苗,她就这么三言两语被打发了,立刻一扫满脸阴霾转身跑去另一栋楼,险些撞到在台阶旁搂搂抱抱的一对情侣。 “走啊,回家了,”我按亮电梯,抬起手碰了碰喻舟晚的肩膀,“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喻舟晚揉了揉眼睛,默不作声地摘下戴了一路的单只蓝牙耳机还给我。 “我只是有点累。” 带上门,把昏暗的感应灯和楼道冷硬的线条隔绝在外。 感觉肩膀上一沉,安静沉睡的空气里有某种令人安心的气味氤氲开。 “你可以选择暂时不想说或者需要花时间组织语言,但是不要和我撒谎,或者隐瞒什么。” 我假装要推开她的手,感觉到身后的人顿时紧张了不止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