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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快速地拨弄几下头发,冰凉水珠落在顾津脸上,她缩肩躲开:“真讨厌。” 李道笑声愉悦,掐了把她的脸,去旁边坐着,不打扰她。 顾津继续擀面皮,擀到她想要的厚度,再撒一层面粉,卷起来,用刀切成小手指粗细。 锅里咕咕冒泡,水开了,蒸腾的热气将灯光熏染得更加昏黄柔和。 李道在后面盯了她一会儿,走上前,帮她把切好的面条扔到大锅里。 “吃西红柿?” “吃。”李道拿筷子搅着面。 顾津迅速切好西红柿,放到锅里一起煮,只撒了些盐花,慢慢等面熟。 他说:“没想到你还会做手擀面。” “后来学的。” 之前和尚家伟谈恋爱,她是付出真心打算和他过一辈子的,他是西北人,爱吃面食,她甚至为此特意报了烹饪班。 李道转头看她一眼,没吭声。 顾津也看他一眼,没往下说。 她往锅中打两个荷包蛋,快熟时又扔了把青菜叶,最后装碗,撒葱花。 香味飘满整个厨房,刚端上桌,小伍带着狗鼻子闻味跑过来。 顾津给两人一人一大碗,每碗上面一个荷包蛋几片青菜叶,她之前吃了面包,面前只有一小碗。 李道这回没让,挑起面条狼吞虎咽。 顾津端碗看着他,这男人饿透了,吃饭的样子完全没美感,腮帮子鼓着,低垂眉眼,不大会儿额头就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顾津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他举手投足过于真实,以至于让她从心底冒出不切实际的满足感。 整个厨房静悄悄,只有吃面条的轻微动静。 顾津把锅里剩下那些盛给小伍,自己的分给李道。 李道抬了下眼:“你不吃?” 顾津说:“饱了。” 他喝口面汤,执筷子的手忽然停了停,“明天几号?” 小伍说:“六号。”说完也突然想起来:“明天津姐生日。” 顾维在时,一直念叨着要给顾津过生日。 如今日子到了,人却不在。 小伍暗道自己说错话,忙抬起头看李道,又看顾津,却没在这两人脸上看出多余情绪。 李道说:“明天给你过生日。” 顾津说:“好。” 小伍见两人无恙,赶紧说:“津姐,明天我有礼物送给你。” 顾津又说好。 几人正闲聊,门外突然一阵闹嚷声。 李道指了下对面的两人,示意他们噤声,细细去听,外面喊有人落水了。 先前在门口张望的冯大姐也不知去向,远远传来女人焦急的呼叫声,听着惊心。 小伍说:“不会是冯大姐那儿子吧?” 李道埋头继续吃,“吃吧,不关咱的事儿。”隔几秒,又忽然放下筷子,“你们别动,我去看一眼。” 他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出去,原本静悄悄的小村落闹腾开来,妇女老人惊慌失措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跑。 李道随手拦住个老乡问情况。 对方拍着大腿:“冯桂玲的儿子溺水了,还在水库里扑腾呢,得赶紧过去救人。” 李道抬头扫了眼周围:“谁去救?村里没男人?” “都出去打工了,没剩几个。”说完拂开他继续跑。 李道在原地站片刻,终究抬腿跟过去。 高塔村以后山顶矗立的高塔而闻名,山脚那片地域过于低洼,经年累月,形成一个天然水库。平时村里孩子去水库里洗澡摸鱼虾,从未出现过溺水情况。 冯桂玲的儿子叫王小春,生下来智商有缺陷,时常被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捉弄。今天他们拉着他比闭气,谁在水下待的时间长谁算赢,奖品是从城里带回的酥糖和猪rou脯。 孩子们把王小春骗下水,本来都习水性,也没想到会出事。 有个男孩站岸边当裁判,喊道:“上来一个……又上来一个,王小春你坚持住,再挺一会儿糖就是你的了。” 就这样,王小春身体没进去,越飘越远,这时节晚上水仍是凉的,他脚抽筋,本能张口呼救,水呛进肺里,当即在水库中央扑腾起来。 孩子们一看出事了,心中害怕,赶紧跑回去找大人。 冯桂玲看见小春不断挥舞的手臂,哭喊着要往水中跳。 几个妇女拦着她,“老王家的,你不会水,跳下去到时候救你还是救孩子。” 冯桂玲双腿瘫软地滑坐在地,哭声撕心裂肺。 这村子男人确实少,有两个已经跳下水,还有人跑回去拿工具。 冯桂玲一声声叫着儿啊儿啊你坚持住,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跟你爹交代,我也不活了。 水中那孩子的动作变迟缓,胳膊和脑袋冒水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冯桂玲一惊,连滚带爬地往前冲,“啊”地尖叫。 身边“扑通”一声响,有人跳进水里,砸起巨大水花。这人手长腿长,动作大刀阔斧,像一支长剑破开水面,在盈盈月光下,朝水库中央快速游去。 顾津和小伍就是这时赶来的。 她只来得及捕捉他的背影,那影子就从岸上消失了。 顾津心中一惊,停住脚步。 小伍靠了声,踢掉鞋子就要往下跳。 顾津没让,紧紧握住他的手。 远处那孩子最后一次冒头,便没有再出现。 李道离他消失的位置越来越近,上身一拱,扎进水里。 岸上的人都朝那边望着,七嘴八舌,又喊叫又大哭。 顾津脑中嗡嗡作响,不自觉捏紧小伍的手,指甲抠入他皮肤。 小伍暗暗呲牙,却没抽手,回握着她:“姐,你别紧张,我哥水性好。” 顾津却像没听见,如顾维离开那个夜晚,满眼的黑。 黑色的湖水,黑色的天幕,黑色的山峰,黑色的树木……他像被一个浓稠的黑色口袋吞噬了,掉进深不可测的湖底。 先前下水那两人体力不支,已折身往回返。 冯桂玲感到绝望,哭声更刺耳。 李道冒头换了口气,又一次潜入水,这回许久都未再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津浑身发冷。 她茫然四顾,水面在月光下只荡起微弱涟漪,缓缓归于平静。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目睹死亡,就像顾维一样。 那感觉绝望、悲恸、痛不欲生,她无能到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能让时间稍微慢一点,更无力回天。 一次就够了,她不想再经历。 顾津双腿一软,撑着小伍蹲下来。 这时,平静的水面忽然泛起浪花。 顿几秒,有人大声喊:“小春,是小春!” 先前回来那两人又入水,游过去接应李道。 几人上岸后,一群人簇拥着围住王小春,伍明喆也跟着探情况,懂点医理的给那孩子做人工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