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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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无车,可全文在此阅读) (注:「」内的都是过去式讲回忆,前两章也是。) 生性淡漠、高高在上的饮月君,也会对什么动心吗? 「我盯着窗外的侍者,他麻利干脆的将院中的枫叶聚起,不带一丝感情的丢入一旁的垃圾桶中。我想拦住他吗?还是说,我并不真的在乎院中的一叶红枫呢?」 「我看着神策将军,不由得想起他上次带来的酒和那个相谈甚欢的夜晚,酒香醇厚甚是好喝。我是喜欢这壶酒吗?还是说,只是怀念追不回的过往……」 「白发的青年将我一把推开背过身去,我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他说,“也对,饮月君……又怎会对我这样的人……刚刚的话,就当没听见吧。”」 台下人影憧憧,罗浮在高喊着他们的神明——饮月君。神明,是不会有心的。 饮月君是神明,他永远不会流露出分毫情绪破绽,但身为饮月君的丹枫只是人罢了,丹枫,会动心的。 「“饮月君,您在看什么?”侍者停住正在清扫院中火红枫叶的手,疑惑而小心翼翼地问,“我不该将这落叶扫去吗?”」 「“上次的酒?啊,你喜欢?哈哈,饮月,你竟然也会为了一壶酒跟我服软?”景元取笑道,摇晃着手上的酒壶。“得,下回给你再带些。唉,你可省着点喝……”」 「……记得那是一个新年夜,酒喝了半宿,玩笑也是开尽,自己抓起一旁的红绸,揉成一团砸在刃的头顶,笑骂着让他闭嘴。刃也不示弱,头虽然被蒙住了,却抓住自己的手腕一拽,两人滚到冰冷的地板上。 是因为地板太冷显得吗?总觉得刃捉住他手腕的手那样烫,仿佛能烙出深深的指痕。 撑在刃的身上,他的脸被红绸蒙着,他握着自己的手移向他的脸庞,引导着他把红绸掀开——露出了一双朦胧湿润,却如火焰如星光般跳跃闪烁的眼瞳。 自己怔了神,刃的手颤抖着将他拉的更近了些,盯着他的双眼,温柔的轻声道:“饮月君,我心悦于你。” 烟火从远方繁华城市升起,点燃漆黑的夜空。屋内贴着喜庆的红纸,屋外挂着整夜长明的灯笼,偶尔有鞭炮的声音传来……红绸盖着一半银白发丝,簪发的簪子也在打闹中早就不知道掉落在何处,屋内和丹枫此时的心境一样散乱狼藉。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相碰,刃看着他的眼神有着难以掩盖的渴望和期盼。 这幅画面印在心底,比那晚的手腕上的指痕更鲜明炽热,但当时自己说了什么呢?却有些记不清了。 “不,我……你知道持明龙尊不能轻易……”自己当时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于是炽热的目光熄灭了,就像黑夜里最后吹熄的烛火。」 我为何,会惋惜那日的枫叶?我为何,会渴望和挚友再次的相会?我为何,听见你的决绝话语,看着你的背影,我的心会那么痛呢? 睁开眼,丹枫打了个寒颤,又做梦了,梦里演绎的回忆他总是不愿再多想,虽然那个新年夜,结局好像不如梦中一样。 身边没有熟悉的温度,他翻了个身,又半深不浅的睡下了。 …… “罗浮还有多久才能驶出这片寒冬?”丹枫脚步一顿,停在风雨飘摇的廊桥正中,向身后的人说道。“总觉得你比以往高了不少,是因为气势吗?神策将军。” 景元将宽大衣袍拉起,为他挡住刮进来的雨丝,“至多一月,就该进入目的恒星星系了,供给燃料的商队也会归来。” 丹枫垂眸,声音微不可闻,“太久了。” 他恐怕等不到了……他抬起头朗声道,“将军可否透露一二,丹某何时行刑?” 景元沉默不语,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刃向来说一不二,景元确实也在诸方压力下毫无办法再以公谋私。好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明日。” 丹枫“嗯”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于是两人又向前走去。 刃已经有一周没有来了,这一周倒也清闲着没有受刑。倒是景元来了几次,想来在狱中初次见到刃的时候,他说的那番话是唬他的罢。入狱以来,他的身体状态愈发糟糕,事变之后他本就元气大伤,如今又在狱中被折腾了数月,若是再行剥鳞之刑…… 丹枫勉强感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断定恐怕熬不过这最后的一月寒冬了。他身为持明族的大限将至。刃总以为用丰饶治好了他身体上的伤就再无大碍,但丹枫知道,持明流逝的生命就像水一样,从指尖流走便再也回不来了。 乌云密布,罗浮在雨中飘摇,仙舟人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夜空中的星和月了…… 翌日。 清晨露水尚未干,丹枫便被一把推开门叫醒,随后便被推进浴室洗了个干净,最后穿上得体的衣衫,一路风风火火的坐上了开往神策府的星槎。与之同座的还有负责“看管”他的景元。 景元告诉他,仙舟今日的净水系统会持续关闭,直到仪式结束,让他不用担心。 丹枫和景元打趣道这未免太过隆重,自己这戴罪之身又怎受得起。景元勉强扯了扯嘴角,拍了拍他的手背。 丹枫摇摇头,露出一个浅笑。见景元不太有心情和他玩笑,丹枫看向窗外,青瓦红砖飞速从脚下略过,鼻尖仿佛又闻到熟悉的小吃香味,隐约传来了吆喝叫卖声,让人心安宁。他枕着窗檐,安静的看着下方的热闹。 远远的神策府逐渐接近,最后近在眼前,星槎开始减速,丹枫知道,他们到了。 …… “那我走啦!”少女蹬上鞋,飞似的跃出了家门。她的内心是激动的,雀跃的,却也藏着几分复杂。 “十世蜕生,恩仇付水流……情难求,梦里前生梦里留。”她轻轻唱着持明时调的曲,奔向了神策府。少年人将要去了却少时的心愿。 神策府旁有一处仙池泉,甚是奇特,水虽是温热的,却开了一圈素雅的荷花,云水绕莲,犹如仙境。少女平日并未见过这番景象,她探头看去,想要凑更近些看清…… 池中一圆台,盘坐着一个削瘦的身影。泉水没过他的膝盖,他素白衣裳被水沾湿,皮肤上有着透明泛着青色光芒的龙鳞,长长的龙尾在身后垂入水中。他端坐在圆台上,晨光撒满他的轮廓,给他渡了一层金箔,青色的鳞片熠熠生辉,墨色长发散落。 仿佛他从未离去……少女一阵恍惚,未发觉眼眸泛起水光,少时憧憬的人终于是亲眼得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来见证仙舟一代天骄的陨落,亦是来送别自己的过往。往后只得从说书话本中,方得以窥见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青年。 有人从神策府行来,推开沉重的大门。宛若天人的龙尊抬眸,看向这一片金碧辉煌中的一点墨色,那是应星君。他一袭黑衣,穿着合身得体的工匠服,长发半挽起,用一根木簪牢牢固定成发髻。 他们看向彼此,好像时间都愿意为了这一幕而永世停歇。 无数罗浮人的目光落在一白一黑两人的身上,晨曦的金光就像华丽的饰品,清晨的鸟鸣如同庆典的乐声,人们议论纷纷,听不清好歹。丹枫想,此时此刻,就好似他和刃的……成婚之日…… 刃踏水而来,停驻在丹枫身前,单膝跪在浅浅的水中,抖开了手中的布包,那是银光闪闪的一套刀具,无不篆刻花纹,精致而锋利。他挑出几柄,用帕子擦了擦,用仅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还好吗?” “嗯。”他平静的回以微笑。 见他颔首,刃托起他白玉般的手臂,刀尖抵上薄如蝉翼的龙鳞,灵巧的手指以一个特殊的角度一挑,鳞片便翘起一角,刃另一手钳住,用巧劲飞快的拔了下来。工匠很熟练的在他身上雕琢着,仿佛他是他的一件作品。 鳞片一片片被剥离,随水波飘满池间,丹枫的手臂上有着细碎的刀痕,以及龙鳞生长的或浅或深的血窟窿,染红了他的衣袖和一池泉水。 丹枫终于是有些受不住,抽了口凉气,别过头去,却发现刃的衣袖里藏着一节绷带,“你何时受得伤?” 刃手上动作不停,也不看自己缠着绷带的左手,“不曾受伤,放心。” “可我见你左手有些不稳……嘶,瞒我又有何意义?” 赤色的眼瞳扫过他微微薄汗的额角,刃顿了一瞬,“这是我自己干的。” 见丹枫仍然不解想要追问下去,刃无奈的挽起衣袖,拆开一节绷带给他瞧了一眼,又被他飞快的盖上了。那伤口纹路和丹枫刚拔完鳞的手臂竟是如出一辙!伤口层层叠叠的,还有些细小的疤痕被新伤所盖,看起来触目惊心。 刃这一周……为了今日,竟在自己手上试了数遍了吗? “你怨我吗?”刃低声说,刀刃在血水中晃了晃,他重新擦了擦。 丹枫摇头,“不曾。” “也不问我为何?” 丹枫仍是摇头。 刃替他抹了一把额角将滴落的汗,轻轻笑了一声,接着专注于雕琢面前这尊“艺术品”。 光影明灭,一日时光悄然过去。清冷的人造月光穿过层层雾气,万物寂静,一池血水闪烁着青色的波光,映亮一池莲花,观者皆散去,独剩刃仍然沉浸于在他的“作品”中。 刃拨开他的长发,露出他光洁的背脊,刀下的身躯不住的颤抖,他一手扶住丹枫的肩膀,一手挑起一片又一片的龙鳞。丹枫弯着腰,用唯一没有伤口的掌心撑着地面,支撑着不倒下去,他的气息已经变得微弱,全凭意志硬撑着。 “需要休息一下吗?”刃勾起他垂落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拿起一柄细锥型的刀替他簪起,露出他曲线优美的后颈。 手臂,胸口,后背,双腿,每一寸肌肤都被刀刃划开,漫长的疼痛几乎让丹枫崩溃,他的嗓子有些叫哑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缓慢但坚决的摇头。 刃将他转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继续在已经遍体鳞伤的身上落下如笔的刀。他像是在镌刻名为“丹枫”的人的墓碑,他仿佛要将他的一切生平刻在他的身体上,让他永生永世铭记不忘。 沉重的热气呼在刃的胸口,丹枫的意识已经逐渐不再清醒,刃身上的熟悉气息让他生出一种安心,持续的疼痛让痛觉感受已经麻痹了,他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待天光乍现,朝霞初升,日光打在丹枫的面颊,长睫簌簌,他缓缓睁开了眼。 沉寂了一晚的痛觉再次欢舞,痛的他好看的面庞都扭曲了几分。他发觉自己靠在刃的肩上,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皮肤,布满了刀痕,但是为什么这么浅?就像新长出来的皮rou。况且,按理说自己很有可能撑不过仪式……他抬头看了看刃,总觉得这发丝又深邃了几度。 “醒了?”刃并没有睡,他扭动僵硬的手腕,“还剩最后一片逆鳞,怕给你弄醒了就没拔。” 最后的一片鳞片在锁骨正中,以一个别扭的角度长得又深又尖。丹枫尚还有点困倦,眯着好看的眉眼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刃半跪在丹枫面前,皱着眉用力一挑。丹枫惨叫声几乎要冲出喉咙,他抱住刃的面颊,用深吻堵住了自己即将惨叫出声的嘴。 刃双手垂下,最后的鳞片已经剥下,仪式结束了,但丹枫没有松嘴的意思,环抱着刃的双臂反而收的更紧。缠绵许久,刃只得将他推开,“别闹我,你该好好休息……” “你忍了一天一夜了。”丹枫将凌乱发丝勾到耳后,他声音虚弱着,向下瞥了一眼。 “先担心你自己吧。”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刃本就睡眠不足的脸色更青了些,他低头开始收拾刀具,掩饰自己糟糕的脸色。 丹枫拉住他的衣摆,“等等。” “怎么了?” “最后帮我纹一笔飞红,如何?”丹枫指尖沾着锁骨的鲜血,在眼尾抹了一把,殷红的血比朱砂更艳,美的让人心尖颤,让人无法拒绝。 刃只得应了,利落的一刀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滴落,和一池红色融为一体,他用细针沾取了些,在丹枫的眼角小心的落下细密的针孔,鲜血顺着孔隙被扎进皮rou,与本体不相融合的血显出妖冶的红。 “只纹一边。”刃满意的欣赏了一下,无论是用笔还是用针他都一如既往的画的那样完美又好看。“另一边你顺手,留给你自己画。” 「…“刃,怎么不给我两边都画了?”饮月无奈放下铜镜和笔,露出歪七扭八的另一只眼, 与另一边的眼影格格不入。 “你自己那边顺手自己画啊,我忙着呢。”刃看着他擦了又画,画了又擦,觉得格外有趣。 “不画了!眼角都擦红了,不画也和画了似的。”他摔下笔,干脆两边一起擦了……」 “走吧,我带你出去。”刃站起身,向他伸出手。丹枫怔了一瞬,勉强扯了扯嘴角,“嗯”了一声。 「…“持明龙尊这么麻烦,别当了呗?”刃放下手上拎着的酒壶,看着忙碌的某人。 “那有你想的那么容易。”饮月玩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又留给他一个认真处理公事的侧脸…」 那么麻烦,那么多责任,饮月,别当了呗?从今天起,你自由了。刃走在前,倾听着身后赤着脚踏着水的脚步声。丹枫,跟我来吧,我带你出去。 停雨的仙舟仍是寒凉,冷风吹开温暖的仙池云雾,刃尚且不适应的哆嗦了一下。他们走出仙泉池,一前一后,在一众云骑军的目光下,走在长长的走廊,其尽头,一片朝霞万里,星槎海的热闹只在咫尺,那么近,又那么远…… 「靡靡赤龙,森森青松。今旦零落逐寒风。可怜谁与同。」 剥了鳞,你再也不是饮月君了,你只是丹枫,你再也不用当那个什么持明龙尊,你就是你自己,只是我所深爱的人…… 丹枫,我们一起去看一看罗浮如今的景象吧?待走出这片黑暗,走过这个长廊,待朝霞洒在你的肩上,我就会回过头,给你一个久违的拥抱……我要告诉你,我爱你。 你不再是龙尊,我也不再是什么应星,我们一起离开仙舟罗浮,我们一起在星海间当无根的漂泊者,好吗?我将兑现以往向你允诺的一切,我将放下所有仇恨,奔向我们共同的未来…… “咚!”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回荡在空旷的长廊。刃的身后空无一人,他顿在原地。 “应星君……”一名云骑军上前来。 “……准备后事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天外飘来的一般。 云骑君犹豫了一下,终于踌躇着说,“饮月君方才说的最后一句是……” “他爱您。” 「靡靡赤龙,森森青松。斗酒欲饮月明中。埋骨复几重…」“靡靡赤龙,森森青松。六百余年凡尘中。如梦尽是空。”长廊尽头,少女清澈的嗓音唱出最后一句的持明时调,在刃的耳畔回响。 那歌声悲怆而凄婉:“如梦尽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