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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公子继任长老位后便从后山月宫搬来了前山。 宫远徵昏迷了几天后,束手无策的宫尚角去找了他。 他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神秘的月宫之主。 他在月公子屋门外干干站着等了一天,没叫人打扰对方。 求人办事要有诚意,宫尚角虽然从未去求过什么人,但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 月公子行踪不定,也就只有长老院开会时才会出现,宫尚角原以为今日怕是见不到人,谁曾想黄昏时有侍女过来通传,说月公子有请。 “角公子在外守了一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月公子端坐案后,神态从容,抬手沏了两杯茶。 宫尚角郑重其事地朝他行了一个大礼:“我想请月公子,帮我救一个人。” 月公子抬眼望着他,语气平静:“此人因何而伤、伤到何种地步。” “……因我失手,”一天没有进食,宫尚角的嗓音沙哑极了:“碎瓷片伤到经脉命门,瓷片上沾染的药物又与其血液相冲,损伤到了他的神经……” “角公子的内力在江湖之中数一数二,此人怕是凶多吉少。” “是,所以我来求你。” 月公子放下茶盏,有些意外他会用“求”这个字,再看面前的青年眼底布满血丝,虽衣冠楚楚却难掩倦累,他点头应了声好,拂衣起身。 上元夜角宫发生的事被完全封锁住了,外界隐约听到的风声,是宫二先生抓了一个无锋刺客,而徵宫宫主受了些伤,正在休养。 但那日宫子羽和宫紫商等人前去探望时,宫尚角一口将他们回绝了,连刺客之事也没有多提。 而这一连几天,那位无法无天的徵宫宫主都没再现身。 月公子见到病榻上的人并不觉得意外,事实上听说宫尚角来找他时他就猜到了。 宫门谁人不知,能让他宫尚角紧张至此的,只有他那个便宜弟弟。 他什么也没问,查看过伤口诊过脉后,对宫尚角点了点头:“可治。” 宫尚角眸光闪了闪,好险才没失态,但心里的石头还未落下,月公子又道:“但有些棘手。” 他从旁拿了纸笔,边写边道:“医官说的不错,现在是要靠灵药吊命,但不是普通灵药。” 宫尚角忙道:“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找来。” 月公子写完方子递给他,淡笑道:“角公子的能力我信。这上面所有的东西都要备齐,且数目不能少。”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月公子:“为求万全我会去一趟后山,半个月后,我会着手为徵公子治疗。而在此期间,还要劳烦角公子一事。” 宫尚角认真道:“需要我做什么?” 月公子瞥了眼睡颜恬静的宫远徵,温和笑说:“人之所以会昏睡,大多是被魇困住了,角公子不妨多与他说说话,带他见见风,兴许他能够听到、感知到,有人在等他。” 宫尚角愣了愣,半晌红了眼睛点头哽咽着说好。 2. 宫尚角把心腹派出了宫门,自己则留在宫内看顾。 他听了月公子的话,每日都会去宫远徵床边,守着他说话,大多没什么逻辑,说的最多便是对不起。 当时他以为是刺客,几乎是下了死手,所以宫远徵才会命悬一线。 他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少年的脸,自嘲地想,明明是我犯的错,为什么承担的你? “对不起远徵,哥哥以后再也不凶你了,哥哥知道错了。” “哥哥不求你原谅,你醒来好不好?” 宫尚角很久不曾体会到失去是什么滋味了。 年少时他亲眼目睹了母弟的惨死,原以为那是最痛苦的事,谁曾想原来还有更痛苦的。 宫尚角意识到,宫远徵早已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从那句,我做你弟弟开始撒下种子,十年时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填满了他心底。 他拉着宫远徵没什么温度的手贴到自己唇边,闭上眼低声说:“远徵,别让哥哥等太久好么。” 冬日难得有阳光充裕的艳阳天,宫尚角把宫远徵抱到庭院里放在躺椅上,小心给他盖上厚实的狐裘。 “连下了好几日的雨,终于出太阳了远徵。”宫尚角坐在旁边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你小时候不喜欢晒太阳,因为每次练完功都满头大汗,但你又不爱说,就瘪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前徵宫宫主逝世后,宫远徵没人管,武功也荒废了,宫尚角把他接来角宫后便手把手教他。 但正如这小娃娃一开始说的,太难的他学不会,于是宫尚角就把标准一降再降,反正有自己在,没人伤得了他,况且他制毒天赋高,以后造化不会小。 但他年纪太小了,在宫尚角没节制的宠溺之下,逐渐养成了有些娇气的性格。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爱哭又娇气的孩子。”宫尚角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惯会撒娇。” 他刚来角宫时不熟悉,不是迷路就是被绊着摔了跤,又跳脱冒失,时不时就磕着手。宫尚角某天在书房里处理事情,他哭哭啼啼跑进来,抬着自己被药罐烫红的手,可怜巴巴喊疼。 宫尚角当时一边跟他上药一边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便抽噎着问:“哥哥面前也不能哭吗?” 宫尚角哭笑不得,温声说:“哥哥面前可以哭,但是别人面前要坚强,不然他们会觉得你好欺负。” “那我以后在别人面前不哭。” 于是宫尚角总是见在外跟谁谁谁打了架、又用毒捉弄了谁,听着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人,回来了却露出伤口跟他说,哥哥我疼。 他垂眸看着少年的胸口,低低道:“以后哥哥不会让你疼了。” 3. 半月之期将至,派出去的人却回来禀报说,名单上还有一味药材没寻到。 宫尚角看完传回来的文书,若有所思片刻后,起身去了别院。 上官浅正抱腿坐在屋内榻上,忧心自己身上的半月之蝇。 她早猜到宫尚角一直都不信任她,给她令牌也是在试探,所以才没有在上元夜贸然行动,实际上她也不会在这时候对宫尚角动手。 但她没想到,宫尚角居然能为了宫远徵而将她软禁。 说来可笑,明明是宫尚角自己伤了人,迁怒她做什么。 支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上官浅倏忽抬头,眼睛瞬间亮了。 “角公子——” “你不必装了。”宫尚角背着手缓步走入,神色漠然地打断。 上官浅干笑道:“角公子说什么,我没听懂。” 宫尚角走到她面前停下:“你该知道,我没这么好骗。” 上官浅望着他笑:“角公子既不信我,今日又为何前来?” “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身份,只要帮我做一件事。” “我的身份?”上官浅无辜道:“我能有什么身份?角公子手眼通天,怎么还要找我这个连房门都出不去的弱小女子帮忙?” 宫尚角无视她后半句话,直言道:“帮我找一样东西。” 上官浅似笑非笑:“角公子确定要让我帮忙?” “若你帮我寻到,我可保你不受苦。” “你能保我的命么。” “我可保你,不受苦。” 上官浅嘴角的笑淡了下去,问道:“找什么?” 宫尚角:“珠萤草。” 上官浅表情变了变,眼里有几分难以置信:“你让我去无锋?”见宫尚角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冷笑一声:“角公子是昏头了吗?” 珠萤草长在无锋据地,无锋与宫门世代为仇,宫门下属难以接近,宫尚角内心已经坚信了上官浅的刺客身份,便只能出此下策。 宫尚角神色不变:“你若帮我,能死的痛快些,若不帮我,我亲自送你回无锋。” “可我不想死。”上官浅面无表情道,“你应该知道我若是空着手回无锋会如何。”除了死,没其他路。 宫尚角爽快道:“你现在所拿到的情报都可带回无锋。” 上官浅看着他,忽然噗嗤笑了一声,饶有兴味道:“角公子牺牲这么多,是为了远徵弟弟吗?” 宫尚角沉默不言,她苦笑道:“原来我的任务注定失败。” “什么?” “承认吧宫尚角,你爱的人是宫远徵,是你弟弟。” 4. 上官浅以手里情报和换取宫尚角的信任为由,问自己的寒鸦索要了珠萤草。 但她并没有离开宫门,她身上的半月之蝇拿不到解药,死也不能痛快。而如果宫远徵成功醒来,说不定能够研制出解药。 毕竟他可是宫门难得一遇的天才。 上官浅那日的话点醒了宫尚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在十年的朝夕相伴里对宫远徵动了心。 所有的怅然都有了解释,他曾以为兄弟之间的关爱与占有,不过是隐藏在他内心深处肮脏而不可告人的欲望。 月公子所定期限到的那日,他从后山归来,客客气气把宫尚角请出去后,先给他施了一套针。 宫尚角在门外寸步不离地守着,月公子一出门来便紧张地问如何。 “接下来就是角公子该做的事了。那纸上所有的药材,按我给的药方煎熬,一日三次喂徵公子服下,不出半月,当可痊愈。” 即便如此,宫尚角心里的石头也没有完全落下。 一日等不到少年清醒,他的神经就绷紧一日。 但事到如今,除了相信月公子也别无他法。他按着对方的吩咐一一照做,每天亲力亲为地喂药,如往常一般陪他说话,时不时带他去晒会太阳吹吹风。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宫远徵的状态似乎真的有了好转。 宫尚角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死气沉沉的角宫也松了口气,逐渐从压抑的日子里解脱出来。 “徵少爷福大命大,一定可以撑过来的。” “也不知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徵公子怎会伤重至此?” “听说是有刺客混入,已被公子抓获了。” “那徵少爷是被刺客所伤吗?什么刺客,竟连公子都难以抵御……” 回廊里几个婢女正小声交谈着,有些入迷,连身后有人靠近都不知。直到那人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所有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后,都呆滞住了。 “徵、徵公子!?” 宫远徵一身朴素的黑色寝衣,衬得他脸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他随意披着件氅衣,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 他轻咳了两声,蹙着眉问:“哥哥在哪儿?” 侍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闻言愣愣道:“公子不在守着您吗?” 从庭院的躺椅上醒来就没见着任何人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宫远徵眉头锁的更紧,抿唇紧绷道:“我没瞧见他。” “那应该是去书房了。小少爷有所不知,您昏睡的这段日子,公子便卧房书房两头跑,好不辛苦。” “昏睡?”宫远徵眼神流露出错愕:“我,我睡了很久吗?” 侍女一边抹眼泪一边欣慰笑道:“是啊,都有一个多月了,公子都要着急——诶小少爷您慢点跑别呛着风!” 宫远徵马不停蹄地赶往书房,还真被说中呛了风,一边咳嗽一边跑,到地方时整张脸都憋红了。 怎么会一个月过去了?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做了个梦的功夫。 一个月,哥哥会不会很担心,会不会因为失手伤了他而自责? 满脑子都是自己的错的宫远徵心情忐忑地推开书房的门,墨池清澈的水一如既往,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在。 宫远徵当即有些失落,却没立刻走,而是蹲下来伸手探进了墨池里。 指尖能感知到凉凉的水温,宫远徵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梦境里。 池水荡漾出一圈圈纹路,他病弱的面容也随着水波上下起伏着。 他真的回到现实了吗?还是,仍然在梦里—— “远徵!” 一声厉喝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眸光瞬间亮起。 “哥!”他欣喜地站起身,眼睁睁看着宫尚角三步并两步疾冲过来不由分说把他重重抱进怀里。 他抱的很紧,像是要把自己融进他的身体一样。但他又明显克制着,身子抖得不像话。 宫远徵有些手足无措,语气小心地问:“哥?你生气了吗。” 他搞砸了哥哥的上元夜,又擅作主张失去意识这么久…… “不,我不生气。”宫尚角埋进他肩颈,一边流着泪一边说:“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了。” 听了这话宫远徵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就要往外掉。 他从不奢求自己能够得到宫尚角所有的爱,事实上宫朗角在他心中地位无人能及,他能接受,毕竟人死如灯灭,没必要与死人计较。可他心里还是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渴望得到哥哥的全部目光,想永远能够与他并肩,可上官浅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宫尚角心里的位置,除了朗弟弟,还要有个上官浅,那自己又被放在哪里? 不论是之前宫尚角情绪的爆发还是这次的失手,宫远徵不敢说自己心中不介怀,他难受极了,但他不敢表现出来,他怕哥哥会气他无理取闹,会不要他。 可现在他又对自己说,以后都不会生自己的气。 宫远徵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等反应过来时,又已经哭的像个泪人了。 宫尚角抱了很久才松开他,仿佛是为了确认眼前人的真实。 宫远徵见他脸上有泪痕,语气莫名委屈:“哥哥也会哭吗?”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会难过,理智如他哥宫尚角,也会因他而悲伤落泪。 “哥哥对不起你,远徵。”宫尚角把每日守在他床前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把一直以来都深埋于心底的情感毫不犹豫地向他剖白。 “我看清了。远徵,我原来爱你。” 宫远徵瞪大眼睛,眼泪哗啦啦往下落,像个水做的娃娃一般。泪水被卷进唇舌间,宫远徵晕晕乎乎地想,腥咸的泪水也可以是甜的。 5. “我,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只有你和我,再无其它琐碎烦杂事物的梦。”宫远徵说完,轻声问道:“哥哥,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宫尚角心疼极了,摸着他的脸轻吻了吻额头,神色温柔而虔诚:“不贪心。从今往后,那不会是梦了。” 宫尚角想,这世间的一切,怕是都比不上少年真切的一颦一笑。 他想守他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