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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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贾府来递了帖子,半个字没提贾二,只是请方公子入府商议要事,笛飞声觉得事有蹊跷,拦下了方多病代为赴约,怕他偷跟着来,趁其不备点了xue扔在房里,反锁了门关着。 干瞪着眼气的七窍生烟的多愁公子在心里把人骂了足足两个时辰,xue道自动解开第一时间抓起尔雅就准备砸窗户出去找人算账。脚还没踩上窗框,撬动门锁的声音传来,方多病忙转身要发火,却见来人是多日不见的李莲花。 浅灰色的外袍上有触目的血红,向来淡然处之的脸上此刻是凝重。 “小宝,跟我走。” 收敛情绪,听话的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客栈,两人穿梭在夜色中,受不了沉默心中又诸多疑惑的方多病开口问到,“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不是我的血,”李莲花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只是不小心沾上了。” “我们去哪儿?” “先出城再说。” 方多病突然停下脚步,“阿飞呢?” 李莲花转头,今夜云层遮月,看不清表情,“我们先出城。” “笛飞声呢?他人呢?李莲花,出了什么事?” 李莲花沉默了会儿,拗不过不肯走的方多病,叹了口气,“人没事,他就是太冲动,你先跟我出城,我们再仔细研究。” “这是他的血?” “不是,小宝,听话,我们先出城。”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是去贾府吗?那地方有人能伤他?他可是笛飞声。” “没人伤到他,只是……”李莲花凝色,“他杀了卫城太守长子及十六名护卫随从。我出来的时候,贾太守正在吐血,昏倒之前喊着要告御状让他偿命。” “他没跑?金鸳盟没人去护法?无颜呢?” “笛飞声要走谁真的拦得了,我一时没看住,他盛怒之下杀了贾康,那十六名护卫不让他走才会做了刀下亡魂。” “那他为什么……你怎么在贾府?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一直在联系?” “小宝,贾康一开始就是冲你来的,所有的事都是他做的,老笛本来可以当场离开,但贾太守说若是他走了就找你麻烦。他当时那样子,若非我拉着,估计血洗贾府一个不留。” 李莲花摇头,若是从前笛飞声定然不可能在意离开后方多病的处境,不,他一开始就不会为了小宝替他去贾府。可现下这铁石心肠让人闻风丧胆的金鸳盟盟主明显就是对自己唯一的宝贝徒弟春心已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现在只要你出了城确保了安全,他自然能从贾府脱身,只是……” 即便全天下都张满通缉笛飞声的皇榜,这人自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只是说到底这人命他是为我才背的,” 方多病不傻,攥紧拳头,“我又没求他。” “小宝,你听话,出了城后我们再议。” “不行,我只要一出城,无颜就会去报信,他没有顾虑,若只是一走了之还能后面再想办法,就怕你拉住了一时,他既然杀意已起,哪是会放弃之人。” 李莲花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并且也知道小宝说的很大概率就会是后续的发展,但他不再是李相夷,如果贾府的人需要用小宝的安全冒险,他选择赌笛飞声会遵守他离开时随口应下不会大开杀戒的‘承诺’。 “无颜,出来,你出来!我知道你肯定在附近。”方多病仔细搜索四下的各处角落。 几乎和夜色完美融合的黑影从墙后现身,“方公子,有何吩咐。” “我知道你们金鸳盟自上而下都是不怕惹非议的主,但这件事,若卫城太守满门被灭,就不是江湖恩怨了,你家尊上犯不上为我招惹朝廷官家,所以你听我和李莲花的,我们不出城,你也先不要给他报信,我们一起想想办法让他抽身。” 无颜没有行金鸳盟的礼,而是向方多病抱拳,“金鸳盟并不惧怕朝廷势力,尊上行事不容无颜置喙。” “你家尊上一根筋怎么你也跟着犯轴呢,”方多病跺脚,“他是满意了,我怎么办,贾府的杀孽因着我的关系来的,不就等于是我造的一样,我爹怎么说也是户部尚书,他怎么不为我想想。” “小宝……”李莲花听着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刚要提醒,被无颜打断了。 “方公子觉得,尊上处处为公子着想才是应该的吗?” 方多病咬了下嘴唇,“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想,这不是他之前对我还算不错嘛,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我这也是为他好……诶,李莲花,你倒是帮我说几句啊。” 李莲花避开了方多病求助般的狗狗眼,内心捶胸顿足,完了完了,老笛你这个骗子,还说什么对小宝没什么想法,我就不在几天,小宝都觉得你对他不错了,挺会装的啊笛飞声! “方公子不必向属下解释,”无颜低头压下自己的表情,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窃喜, “尊上之前也有所吩咐,他不在的时候,方公子若有吩咐,让属下听从。”有戏啊尊上,感觉有戏啊!至于更改了前半句前提,尊上你不会怪我的吧,方公子比较重要对不对! 方多病显然愣了下,“他真这么说啊?让你听我的?” “敢问方公子和李门主,现在是什么计划,无颜好去安排。” “那你先说说他被关在哪里了,本公子好部署去解救他的路线!” 看着突然理直气壮颐指气使起来的方小宝,李莲花实在没忍住扶额,揉了揉抽搐的太阳xue,好你个笛飞声,好你个无颜。 三人到了李莲花暂住的居所商议,是隐藏在菜市口附近的小屋,用几个谁也看不懂的符咒给杀猪的屠夫去晦气换来半个月的借住。 这几日李莲花就住在这里隐藏起来打探消息,从贩夫走卒家长里短里知道了很多事。 譬如,贾太守的大公子自幼就有离魂之症,平日大部分时候谦和有礼,但发病起来十分疯癫,狠厉阴险恶毒残忍,二公子即便嚣张跋扈,对兄长倒是非常敬重,这些年大公子发病有些频繁,可在卫城之外的名声皆是赞誉,贾家为了瞒着长子继承人有问题,好多恶事还是贾英替哥哥顶下来的。 李莲花打听到这些,便捏造了个散修道士的身份,戴上半截面具直接敲了贾府的门,会会贾康。 贾太守一开始找人将他轰了出去,待听说他给屠夫祛除晦气后,屠夫家的女儿便有人上门提亲择日要嫁人了,又将人请了回来。唉声叹气的详细描述了长子的症状来。 贾康犯病时有非常人的聪慧且记仇,儿时他的乳母和杂役拌了几句嘴,那杂役第二日便被发现溺死在河里。若非大少爷自己承认是如何将不会水的下人诱导至河边又如何设计正好让人踩到松动的石块滑入水中,并且算准了当时所有人都不在花园,无人能及时施救,亲眼见杂役溺死,承认时满脸尽是得意。可他不发病时,机敏谦逊,善良温和,博古通今,也全然不记得自己做过的恶。当真是让人扼腕叹息,唏嘘不已。 贾英从国子监被退学回来没两日,当时不知哥哥正在犯病,哭哭啼啼委屈的数落是方多病自己身体不好,害他被退学。贾康发病时向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便将这仇记下了。 到了去年,昭翎公主和方多病解除婚约,再递上的候选驸马名单里有贾康的名字,几位候选人也依次被安排见了公主,却都没能入公主的眼。贾太守私下找宫女打探,得到的回复是昭翎公主虽与方多病退婚,但心还系在对方身上,暂时接受不了别的人。 这事贾康也知道了,自此发病的次数增多,也开始处处针对起方多病来。 这些,是笛飞声和贾大公子对质来的,那人的请君入瓮没等来方多病,从见到笛飞声的那一刻起便知道今日已无计可施,索性破罐破摔垂死泄愤,双目赤红张牙舞爪玉冠都松散了,藏在暗处的李莲花见他笑的阴恻且疯魔,这离魂症恐怕是治不好了。 贾康手中的确有颗银清丸,笛飞声原以为是要做什么条件交换,譬如要回弟弟或是做驸马之类,可这人疯的,他说什么都不要,只要折磨方多病,要骄傲干净的大少爷人尽可夫,并且这辈子都痛不欲生得不到片刻的平静和慰藉。 说罢将盒中的药丸吞入口中,隐忍许久的笛飞声瞬间出手卸了他的下巴,可解药已经被咽下。 当下再没有丝毫停顿犹豫,手起刀落,身首分离,鲜血从颈腔里喷溅而出,“那就趁还未消化,现在从你腹中取出吧。” 李莲花从阴影中走出,摇着头,“根据记载,银清丸遇水即化,此刻估计已经不可挽回了。” 笛飞声皱眉,肃杀的寒意没有褪去,反而变得更加凌冽,让李莲花都不禁后退了半步。 “老笛,既然此处没了解药,我们速走,再想办法,别节外生枝。” 两人已经打算离开,哪知出了门便被贾府养的十六名死侍拦住,笛飞声本就怒火难消,李莲花只是慢了一步,便已是来不及。 贾太守得到消息赶到,见大儿子命丧黄泉,颤颤巍巍抱着头颅痛心疾首,喊来府兵和弓箭手,将二人团团围住。 原本不屑一顾要杀尽所有人的笛飞声在听见贾太守嚷嚷着要告御状时,竟然让李莲花先走将方多病带出城看管,自己断后。 同样担心徒儿安危的李莲花只能叮嘱他别大开杀戒,得到敷衍的一声知道了后,先行撤离。 说到这儿李莲花眯起眼盯着无颜。 “无颜,你老实跟我们说,你家尊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也觉得疑惑,就算是为了小宝,他也没道理留在那里。” 无颜抱拳说到,“李门主宽心,尊上正是为了方公子才留在贾府。” “怎么就是为了我,”方多病叉腰,“为我他就应该赶紧回来,在那里待着干嘛?他们能好吃好喝供着他?怕不是要连夜押送去京城告御……”说到这停了下来,不可置信的瞪着眼。 “恐怕他就是要去京城。”李莲花拍拍徒儿的肩膀,“无颜,天机山庄和昭翎公主是不是回信了。” “大内的意思是银清丸内库里只剩一颗,得备着不时之需,若是明年还得进贡,再赏给方公子。方尚书和公主都说无论如何会去再求,即便重金去东瀛买,也定然会找来,让公子等些日子。” “他这……”方多病用力拍桌,“既然不过是等些时日,他还去京城干什么,他想干什么?大内是这么好闯的?你怎么不劝他,我又不是等不了,关河梦和药魔配的雪什么的药不是够一年的量了吗,这毒明年再解又有什么关系!” 李莲花捏捏孩子的后勃颈,“小宝,你这个傻孩子。” 方多病难得瞪他,“我怎么傻了,难道说的不对吗!” “方公子的毒什么时候能解,对尊上来说是有关系的,”无颜的语气是柔软的,“无颜去外面给二位守夜,若是贾府那里有动静,我们留在那附近的兄弟会立刻来禀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