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小说 - 经典小说 - 爱自深深处在线阅读 - 第二章 项链

第二章 项链

    

第二章 项链



    吃完饭,温禾借口上厕所躲到二楼的一个小阳台,阳台外能看到大片清澈湖泊,湖泊两旁种植着两排高耸的丝柏树,周围阳光照洒下来湖面会变得波光嶙峋,好像碎星飘荡。

    温禾没有心情欣赏,蹲在一个小角落,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有些出神。

    婚礼的日子,已经在饭桌上敲定了,下个月,她就要和蒋越川成为夫妻。

    张书华问她有没有喜欢的婚纱样式,婚礼是在国外办还是国内办,结婚戒指有没有喜欢的,温禾统统答不上来,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都可以,你们决定就好。”

    其实想说的是不要,不想结婚。只是她太软弱,没有说不的勇气。

    她空洞地望着面前的虚空,直到听到皮鞋踏地板的声音渐渐由远及近,她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再回神,面前就是一双穿着西裤的腿。

    腿的主人半蹲下来,蒋越川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问:“怎么躲在这里?”

    眼睛就这么黑洞洞地瞧着她,尤其是多了那两道疤,就好像更凶了些,让温禾没由来地害怕。

    她没见过蒋越川车祸后的样子,好几年前的蒋越川还是有些人味的,没有现在这么生人勿近。

    空气凝滞,良久,她才盯着他的下巴磕磕绊绊地回:“没有在躲,在这里…看风景。”

    声音好轻,眼神往下瞟,是心虚撒谎的表现。

    “哭了?”

    睫毛上的眼泪也没擦干净,湿漉漉地簇成一团,小巧鼻头是红的,泪痕没有抹干净,明明看起来那么可怜,还在蒋越川面前强装镇定。

    哭了吗?刚刚自己是哭了吗?

    她微微瞪大了漂亮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她很久很久都没哭过了。

    温禾胡乱看了蒋越川一眼又很快移开,说:“没有哭,我没有哭…”

    眼中带怯,话也慌张,像只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小兽。

    蒋越川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

    他不是傻子,一整天,无论是温禾坐立不安的神态,还是假笑下疲惫和惶恐的眼神,蒋越川尽收眼底,他何尝不清楚温禾在这场联姻里的无辜。但,那又如何?

    他捏住温禾柔软的下巴,逼迫她跟自己对视。

    “温禾,是不是不想跟我结婚?”

    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的低醇音色,让温禾从心底无端升起一股刺骨寒意,缓缓渗透血液,温禾脸蛋的血色被抽去,变得苍白。

    蒋越川捏着她下巴的力道越来越重,好似无声地威胁。

    “好痛…”

    温禾被疼痛和恐吓吓到,她双手发颤,握住蒋越川的手腕也不敢使力,怕激怒他,只好求他:“放手好吗,我好疼,蒋越川,我好疼…”

    guntang的泪珠从温禾的惨白脸颊流落到蒋越川的指间,又缓缓落到他青筋隆起的手背。

    手腕被她这样轻地握着,软绵绵的,触感又柔又嫩,表情那样哀怜,让他心软,没有办法置之不理,男人只好放开了手,在她下巴尖留下一道红印。

    蒋越川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那道被自己捏出来的红印,心里却想,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央求,流泪,却对蒋越川的问题避而不答。避而不答,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肯定。

    是的,温禾不想跟蒋越川结婚。

    蒋越川何尝不清楚,这桩婚姻,是他使了手段,强求而来,原以为没有希望,却没想到美梦成真,即使付出不少代价,只要将温禾锁在自己身边,他怎么着都愿意。

    蒋越川盯着温禾那哭红了的漂亮眼睛看了良久,才用指腹轻柔地抹掉她眼角的眼泪,怕弄疼了她似的,说出口的话却冷漠无情:“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这是一场很公平的交易,你家得到了好处,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温禾,你要是反悔,第一个说不同意的,是你的母亲。”

    “想想毁约的代价,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

    温禾就像是一只被猛兽逼到角落的幼猫,惨白着一张脸,眼角被男人慢条斯理地摩挲,宛若被毒蛇的信子舔舐。

    她不敢躲开,只会畏怯地直发抖,任由他动作。

    欺负我。为什么…都在欺负我。

    她不会傻到觉得蒋越川的恐吓是因为什么喜欢,哪怕温禾对爱情的经验少到几乎算是没有,也不会幼稚地相信一个近乎陌生的男人会对自己产生爱情,更是明白在男人眼里爱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男人会为了利益轻而易举地将其抛弃。

    而蒋越川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如果他以一个已婚的身份,如果他拥有一个在外人看来是美满的家庭,那么在事业上将会获得更多的信任与支持。更何况,温家并不算小门小户。

    所以,为什么欺负你呢,温禾。

    因为你就像颗瘪了气的皮球啊,你的勇气都瘪掉了,谁都可以欺负你。夏淑云也好,蒋越川也好,谁都好,不会反抗的人,只能被欺负咯。

    温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粉嫩的口腔里柔软的舌尖若隐若现,半晌,终究还是闭上了眼,颤声说了句:“知道了。”

    卷翘的睫羽随着温禾闭眼的动作扫到蒋越川的指腹上,带来细密痒意,蒋越川觉得心好像也被轻轻扫了一下。

    听到温禾语气里的妥协,他才把手放下,转身离开。

    等男人离开了一会,温禾也才起身,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收拾好情绪准备下楼。

    下楼时,温禾被告知夏淑云和其他亲戚都已经先走,只留下她一个人。诺大的客厅顿时冷清了不少,何书华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品茶,还有几位帮佣在收拾客厅。

    何书华抿了口茶,听到动静转过身去,看到站在阶梯上神情有些呆愣的温禾。

    “小禾,”何书华笑笑,朝她招招手,等她走到自己身边,拉她坐在旁边,说道:“你母亲她们实在太忙,聊了没一会儿就走了,她让你陪陪我这不中用的老人家,吃过晚饭再走,愿不愿意?”

    何书华身着一条宽松的深紫丝绸斜纹旗袍,外搭一件黑色羊毛披肩,佩戴的翡翠项链在沉稳的深紫旗袍衣襟中点缀出一抹翠绿。她虽年迈,却也优雅从容。

    或许是因为何书华看起来很喜欢自己的模样,又或许是很少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怀,她其实有些贪恋这种属于长者的慈爱。

    善意又和蔼的视线落到温禾眼里,温禾觉得像被温暖的烛光包裹着,她朝何书华笑笑,说了句好。

    看到她乖巧的模样,何书华笑得更深,眼神示意在一旁的女佣去拿什么东西,一边牵起温禾的手,颇有些语重心长道:“其实我知道,嫁给越川,是委屈了你。那么年轻的年纪,还在上学是不是?他爷爷都骂,说是越川那坨牛粪赖上你这朵鲜花。但是,奶奶保证,越川无论如何都不会欺负你,对你不好。结了婚,就是夫妻,日子要好好过,知不知道?”

    温禾眼神闪烁不定,没敢看何书华,最后才犹豫着顺从道:“我知道,奶奶,我听您的话。”

    女佣双手拿着一个书本大小的丝绒盒子走来,姿态小心,像是什么贵重东西。何书华接过那盒子,打开来,盒子里是一串璀璨夺目的珍珠项链,在自然光下莹润饱满,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上个月去澳洲,看中了这串澳白,想着做收藏。”何书华把项链戴在温禾脖颈,扣好,将温禾被链子聚拢的头发捞出,整理了一番。

    她双手扶着温禾肩膀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满意地笑说:“这下是找到真正的主人了。”

    无暇的珠宝配在温禾身上,衬得她更加熠熠生辉。

    “奶奶…”温禾很少收到礼物,当下有些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推脱,就听何书华招呼进门的蒋越川过来看。

    “越川,过来看看,真是漂亮极了。”

    都不知道蒋越川什么时候又进来的,此刻被招呼着站到自己面前,成熟男人的气息中还夹带着一丝烟草味道,逐渐将她围拢,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好像打量商品一样,在打量自己。

    领教过他的喜怒不形于色,温禾就有些紧绷不安,她坐在沙发上,膝盖并拢,手也无意识地揪了揪裙角。仰起头看着蒋越川,带点讨好似地朝男人笑了一下,说:“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何书华佯装生气打断:“什么不能不能的,奶奶钟意你,送你点东西还不行?越川,你自己看看,戴在小禾身上是不是漂亮?”

    漂亮。

    温禾当然漂亮,漂亮得毋庸置疑,湿漉漉的像小鹿一样的眼睛,珍珠项链戴在她的脖颈,粉中带白。蒋越川莫名想到萨金特的油画。她美得像画。

    太美好的东西,往往使人催生破坏的欲望。让人无端的想染指,玷污。

    蒋越川就这么瞧着她,克制着触摸她的想法,只惜字如金般说了句:“收下吧。”

    说罢长腿一抬,借口说公司有事忙,又匆匆离开了。

    何书华无奈地摇摇头,直骂蒋越川臭脾气。

    温禾在何书华的要求下在多留了一天,直到上学的日子才离开,期间也没再见过蒋越川一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