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到底想怎么样？
第四章 他到底想怎么样？
拍卖会开场前。 崇源副总裁陈艺龄拿着崇源总裁柏婧给的邀请函前来为敌家威连士拍卖行站台。 她的老东家面上惯会来事，这些年她也司空见惯了，戴上面具就过来了。 此前，陈艺龄私下已跟怀赏艺术的总裁贺煜呈达成了一项合作协议，一份高薪挖角的合作协议，挖的那角就是她陈艺龄，被柏婧不辞劳苦培养出来的陈艺龄。 陈艺龄与贺煜呈相识将近十年，他们曾是同一所学校的同班同学。不过，刚上研究生那会，两人关系并不亲近，见面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后来，他们一同参与了老佩里教授的科研项目，在合作中彼此欣赏，惺惺相惜。然而，感情正待升温时，贺煜呈却选择辍学回国继承家业。有意思的是，与陈艺龄感情不算深厚的这位老同学，和最近正追求她的叶进翔却是交情匪浅，据说两人已是相识二十年的好兄弟了。 陈艺龄调侃她未来新老板，道：“Apollo.” 贺煜呈矫正道，“Helios.” 平日里，贺煜呈见到这位美女同学，还会有心思闲聊几句，调笑一番。可此刻，他刚碰上了柳芮—— 那个曾狠心抛弃自己、不辞而别的前女友。 一想到过往种种，贺煜呈的心里就像被猫抓了似的，莫名烦躁起来，哪还有心情谈天说地。 可眼下，他还得为柳芮她们家办事。 这件藏品正是柳芮的父亲柳珉益亲自托付，让他拿到威连士拍卖行来拍卖的。 对于这件藏品的来历，贺煜呈心里大致有数。他知道，这是柳珉益当年经营拍卖行时收藏的一件珍品。 思绪不由得飘回到准备前往伦敦的前一天，那天柳珉益特地带着那只青瓷荷叶盖罐找上门来，恳请他帮这个忙。念及彼此是熟人，贺煜呈犹豫了好一阵，心里渐渐有了答应的想法。巧的是，当时他父亲贺正毅也在一旁，还说起了这件藏品的过往渊源。这么一来，人情的砝码愈发沉重，贺煜呈终究还是没能推掉，无奈应下了柳珉益的请求。 此次，柳珉益想必是打算借这次拍卖，为这件已在他手中珍藏多年的藏品重新评估价值。毕竟时光流转，如今这件藏品是否还保有当年的市值，确实得另作考量了。 不过最让他满心疑惑的是，柳芮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拍卖行呢？ 难道她是专程来看看自己如今的事业发展得如何？ 还是说，她也想回过头来，重拾旧情？ 又或者，她天真地以为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会对她念念不忘？ 越想越多可能性，贺煜呈竟然有些恼怒，不自觉皱眉。 同龄人相处，尽管是上下级，也会比跟隔代上司处得更为轻松一些，何况陈艺龄是贺煜呈花了心思重金挖过来的实力干将。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俩人说话就少了些弯弯绕绕。 陈艺龄一直观察她的新老板，见他连句玩笑也不愿意开，骂了句，“无趣的男人。” 又顿了顿，认为还是抓紧工作更重要，直接了当地讨论起这款藏品的细枝末节，道：“来，我们看下吧。” 贺煜呈的沉思被声音打断，回过神来，跟着陈艺龄来到一台闲下来的检测机器跟前。 陈艺龄接过他手中的木盒，疑惑道，“这个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特别展品吗？”看起来不太像啊！ 此前，贺煜呈团队公开声明，首场展会将有一件神秘展品亮相，但未透露任何细节。 原计划展出的神秘展品是一件青瓷碗，其预估市值与现在这件相差无几。 在生活中，大多数人都难以逃脱人情的束缚，稍有不慎就会被其左右。但贺煜呈却截然不同，他行事向来理智，不会轻易被人情裹挟。当时，面对柳珉益的请求，他没有立刻应允，而是对实际情况进行了全面且细致的综合考量。经过一番分析，他判定两款产品在各方面的表现近乎持平，此次替换称不上是重大变动，在确认这些情况之后，他才最终答应了柳珉益。 陈艺龄见老板不应，重复确认，“跟你之前同我说的不一样？” 贺煜呈看着眼前的藏品，思索道，“不是之前说的青瓷碗。”意思是临时换的。 陈艺龄了然，像是回忆起什么，道，“这件藏品是不是还有一件一摸一样的，我记得我在哪里见过这款青瓷器。” 贺煜呈点头，直接道：“嗯。本来是一对青瓷荷叶盖罐的。现在只单拍卖一只。” 他从前也见过，小时候在柳芮父母家见过的，柳珉益在柳芮小时候就已经入手了这件藏品，想来这件藏品也有些时日没在市场上流通了。 陈艺龄拿起那只青瓷罐子认真看了看，摸了摸，见老板又没解释原因。于是，猜测老板也不一定知道其中缘由，所以没有刻意去问另外一只青瓷品为什么没有一起拿来拍卖。 陈艺龄拨动检测机器开关，随口问道，“难得您一个大老板亲自送货？很重要？” “嗯，受人之托。”贺煜呈轻点下颌应道。 紧接着，他又补充解释道：“这件青瓷器是临时决定加进拍品列表的，安排在首轮的第一件神秘拍品环节进行竞拍。” 顿了顿，详尽解释，“之前我们已经提前发布公告，说明了存在未披露拍品的情况，而且这件拍品权属明晰，整个流程完全合法合规。” 说着，他顺手将一份报告递给陈艺龄，“你帮我仔细瞧瞧，看看有什么问题或者瑕疵。” “好的。”陈艺龄接过报告，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大致的了解 。 今天，是威连士拍卖行与怀赏艺术品有限公司完成重整后的首场冬季大型拍卖会。这场拍卖会规模宏大，一下子推出了三百件藏品，其中瓷器杂项就有158件，成功吸引了众多藏家和业内人士围观。 备受瞩目的神秘展品，自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既然老板特意交代，那我一定尽力帮你们拍卖行好好鉴定一番。”陈煜呈满脸笑意，言语间透着讨巧。 陈艺龄作为老板未来的得力助手，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差。她心里清楚，这件藏品既然是老板亲自送来并加入此次拍卖，对老板而言必定意义重大。 可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老板如此重视这件藏品呢？ 贺煜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礼貌性的微笑，客气道：“谢谢。”毕竟陈艺龄还不是自家员工，面上的客气还是要做足的，留几分薄面总是没错的 。 陈艺龄单刀直入，抛出关键疑问：“这藏品之前预展都没露过面，会不会没有太多买家有购买意向？”购买力这个问题，也是要考量。 贺煜呈耐心解释：“我明白你的顾虑。这物件可不简单，在《故宫博物院藏瓷选集》里有专属编号，按图索骥就能追根溯源。在收藏圈，它名气不小，大家都知道这是难得的好物，市面上很难寻到，出价多少都不稀奇。” 迟疑片刻，继续道，“至于流拍，你大可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兜底回购。” 贺煜呈刚才暗自思量一番，觉得还是得给这件藏品添一份保障。虽说事情是受朋友所托，可人情往来间暗藏变数，多留个心眼儿总是没错的，便下定决心为其投保。 陈艺龄听见老板的安排，心里快速思量：贺煜呈贺大老板显然在各方面都已精心安排妥当，可这“回购”之举，实在风险重重。身为实控人，直接插手拍品征集，已然敏感，如今又安排回购，无疑是在“利用职务便利cao纵成交价”的法律红线上反复试探，稍有差池，这些行为便极有可能触犯法律，招来难以预估的后果。 陈艺龄抬眸望向老板，只见老板正全神贯注地端详着藏品，眉头微蹙，沉默不语。 毕竟“作为拍卖行艺术委员会一员，她是否要当场向老板提出隔离商业决策与藏品筛选吗?”这个问题，跟“面试时，老板问一预录取的会计，你会做假账吗”是同等难题。 好难啊…… 她还是先循例检查，缓缓…… 死脑快想怎么办，简直比面试现场更要命! 紫外手电照射釉面，395nm波长下修复胶水发出靛蓝荧光，明显有修复过，而且近期修的，修复水平倒是挺好的。 “这......”陈艺龄斟酌语句，故作惊叹道，“修复水平不错，简直到达以假乱真。” 陈艺龄查看拍品时，发现釉面存在显微镜级修复痕迹。在她看来，这个问题很严肃，是要同老板慎重确认的。 于是，她拿起手电筒绕了绕痕迹，故作随意问，“这藏品有瑕疵的事。你知道吧？” 听到陈艺龄提出的问题，贺煜呈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诧异，不过仅仅刹那，他便迅速调整过来，沉稳回应道：“事出有因。” 陈艺龄低头专注查看藏品，没留意贺煜呈转瞬即逝的眼神变化，默认他对其中潜藏的法律风险和问题心知肚明。 她心里不禁再次暗忖道：未来新老板对自家要拍卖的藏品，是知晓诸多其中细节的。 那找她重新检查一番，是意欲何为？ 简直要烧光一个打工人的CPU！ 提前公告了存在未披露拍品并作为特别展品拍卖，这倒符合相关条例，之前所说的犯规嫌疑勉强能解释得通。 然而，“显微镜级修复痕迹”未在标的说明中披露，这仍违反了《拍卖监督管理办法》中“应明确告知显著修复”的规定。 而且2022年北京文物局的处罚案例表明，0.2mm以上的釉面修复必须进行文字注明。 这…… 这一道道如雷区般的红线摆在眼前，到底是跨过去还是踩上去呢？ 瑕疵品问题可是加粗加重的红线啊，老板…… 陈艺龄觉得自己必须有所立场，坚持己见。于是，她严肃道：“我觉得我们拍卖行还是要先做好告知义务……” 贺煜呈打断道：“先上场。”没有不耐烦，只是不容置疑。 此刻，贺煜呈心中也泛起一丝疑虑：柳珉益拜托他办这件事，可居然在事前都没提过藏品存在瑕疵这一情况，他到底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