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王尧

    云铮离开顾府时，便察觉到有人尾随。他故作不知，继续向前飞奔，直到来到一处荒芜的树林，才停下脚步。果然，那个尾随之人也随之现身。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确切地说，是一个俊秀非凡且带着逸然出尘气质的男人。他身着一袭白衣，衣袂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宛若谪仙临世，清冷而孤傲。即便以男人的眼光来看，他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他的眼眸深邃如湖水，面上波澜不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冷清与疏离。他的皮肤比寻常女子还要白皙几分，轮廓精致得无可挑剔。即便是云铮这样常被人誉为“玉面郎君”的美男子，此刻见到他，心头也不禁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嫉妒。

    云铮眯了眯眼，冷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淡淡一笑，声音清冽如泉：“王尧。”

    王尧。这个名字云铮并不陌生。他来平阳任都指挥使之前，便已将平阳的各方势力与人物仔细梳理过。

    平阳原本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由太守顾若尘与巡抚侍郎杜镇海分庭抗礼，互相牵制，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然而，近几年来，顾若尘的影响力逐渐盖过了杜镇海，而杜镇海却丝毫没有反抗之意，反而有意与顾若尘结为儿女亲家，使得顾家在平阳一家独大。这种局面引起了朝廷的警觉，也正是因此，云铮被派到平阳任指挥使，暗中调查此事。

    在来平阳之前，云铮曾以为杜镇海与顾若尘结亲不过是顾若尘笼络人心的手段，杜镇海未必真的会轻易上钩。然而，当他见到顾云仙后，才明白杜镇海输得并不冤枉——谁叫他唯一的儿子杜子清早已被顾云仙的美貌与才情拿捏得死死的，心甘情愿地成了顾家的女婿。

    除此之外，平阳还有一处不同寻常之处。顾若尘坐镇平阳多年，为政清肃，整顿吏治，极大地改善了平阳官场的风气。然而，唯独平阳一带的盗匪猖獗一事，多年来始终未能平息。奇怪的是，近几年这些盗匪却逐渐销声匿迹，仿佛一夜之间从平阳地界上消失了一般。显然，顾若尘得到了什么得力干将，使得盗匪不敢再犯境。

    云铮翻阅了平阳呈报的所有信件，最终找到了王尧这么一号人物。王尧自十五岁起便领兵击退盗匪，屡战屡胜，无一败绩。可以说，平阳一带的安稳，他功不可没。这位年轻俊秀、气质出尘的白衣公子，不仅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更在平阳的政局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云铮心中清楚，王尧的出现，绝非偶然，而他与顾若尘之间的关系，更是耐人寻味。

    名义上，王尧是顾家大小姐奶娘的义子，但云铮却隐隐怀疑，他或许是顾若尘的私生子。这一猜测并非空xue来风，毕竟王尧的才华与能力，远非一个普通家奴所能拥有。

    得知平阳有这么一号人物时，云铮便已心生结交之意。只是他万万没料到，王尧竟是这样一个风姿卓绝的美男子。他的容貌俊美得近乎妖异，若是换上女装，云铮也丝毫不觉得突兀，甚至会将他误认为一位绝世佳人。即便是与平阳第一美人顾云仙站在一起，王尧也丝毫不显逊色。当然，他们的气质截然不同——王尧清冷如霜，孤傲出尘；而顾云仙则是娇柔婉约，带着一丝病弱的楚楚动人，让人见了便忍不住想将她搂入怀中呵护。

    云铮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将眼前这个男子想象成女人。事实上，王尧并无半分女气，一眼望去便知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或许，这只是云铮的私心作祟——将他往女气上想，似乎能稍稍平息自己内心涌起的那股自惭形秽之感。

    想到这里，云铮不由得轻笑出声。然而，无论他心中如何嫉妒，对王尧的钦佩却远胜于其他情绪。他朝王尧拱手一礼，语气诚挚而恭敬：“王公子，久仰大名！不知今日尾随于我，有何指教？”

    王尧身上并无一官半职，身份不过是顾家的家奴。云铮以“公子”相称，已是给足了尊重。

    “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些事，想与云大人当面一谈。”

    王尧冰冷的眼神在云铮身上一扫而过，审视他身上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竟能引得顾家大小姐对他另眼相看。

    昨夜云铮潜入太守府时，王尧便已察觉。他悄然跟随，发现云铮竟径直进了顾云仙的闺房，而顾云仙却未曾出声呼救。这反常的举动令王尧心生疑惑，于是他潜伏在屋顶，静静听了半宿，直到确定顾云仙并未受到伤害，才悄然离去。

    今早云铮从顾云仙房中离开时，王尧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并悄然尾随他出了顾府。此刻，他站在云铮面前，目光冷冽，语气直接而淡漠：“一早上指挥使大人不在指挥使府，却出现在太守府，不知是何用意？”

    王尧显然无意与云铮寒暄，但云铮也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并无敌意，只是站在顾家的立场上，例行询问罢了。既然王尧能发现自己出现在太守府，想必也早已察觉自己去了顾云仙的房间，云铮便也不再遮掩，坦然道：“我与云仙情投意合，特来与她一见，以解相思之苦。”

    他说得直白，目光坦然，仿佛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云铮心中认定，自己为顾云仙倾倒，本就是天经地义，无需遮掩。

    王尧闻言，神色依旧冷清，眼中未见半分波澜，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也无意深究。

    云铮不禁有些好奇：这王尧表面上对自己与顾云仙的事毫不在意，但内心是否真如外表这般毫无波澜？他究竟是心如止水，还是将情绪深藏不露？

    不过，若王尧真是顾若尘的私生子，那他便与顾云仙是兄妹关系。如此一来，他与顾云仙之间，应当不会有什么男女之情。想到这里，云铮心中稍安，但看向王尧的目光中，仍带着几分探究与思索。

    他微微挑眉，试探性地问道：“难道王兄不觉得，我与云仙之事，有些不妥当？”

    王尧闻言，目光微微一凝，随即淡淡道：“指挥使大人与大小姐之事，王某不便置喙。只是——”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告，“小姐毕竟有婚约在身，大人行事，还需多加谨慎。”

    云铮听出他话中深意，心中不禁一沉。王尧这番话，显然是将自己也归为了顾云仙的“jian夫”之列，甚至还默许了此事，只是提醒自己不要声张，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种被旁人看轻的感觉，令云铮心中不快。他正欲开口再问，却见王尧已转身离去。

    云铮站在原地，眉头微皱，心中思绪翻涌。